十月的风钻进教室,许清欢正在讲台上整理上节课刚收的语文卷子,向暖叹着气把奶茶塞进她怀里:“你和江淮到底怎么回事?自从上个月你拒绝他加你联系方式,你们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吧?”
“能有什么事?”她低头整理卷子,刘海垂落遮住眼底的波动。江淮的座位在后排靠窗,此刻他正转着笔看窗外。
“他最近总盯着你的背影发呆。”向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昨天我看见他在课本上画你,右眼下的痣都画得特别清楚。”
课间操铃响起时,江淮的桌子突然"哐当"一声。许清欢抬头,看见他蹲在地上捡钢笔,她攥紧奶茶杯,听见向暖在耳边压低声音:"他故意把笔碰掉的,傻子都看得出他想和你说话。”
做操的队伍是按照课桌的位置排的,许清欢站在操场上,江淮站在她后面。
“下午有空吗?”江淮忽然压低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带你去个地方,比图书馆有意思。”这是他一个月来第一次和她说话。
“去哪儿?”
“放学后,带你看猫。”
向暖不知何时凑过来,吹了声口哨:“校霸邀约?欢欢,你这是要打破‘一中高岭之花’的传说了?”
“……”
放学后,两人并肩走出教室。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个巷口:“怕不怕?”江淮低头问她。
她摇了摇头:“不怕。”
平常她都不走这条路的,是因为那天赶时间才第一次走的这条路,她解释道。
江淮突然停下,指着便利店墙角的纸箱:“到了。”三只小猫正蜷在旧毛衣里,三花母猫抬头看着他们,两只小猫依偎在母猫怀里。
“上周下雨捡的。”他蹲下身,指尖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这只最像你,警惕性高,爪子却软得要命。”
“像我?”
“是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小猫,明明怕的要命,爪子挠人依旧疼的要死。”
许清欢蹲在他身边,看见小猫右眼下有块浅色胎毛,像极了她的痣。
其实她很喜欢小猫,但是她妈妈说:“养宠物只会分散你学习的心思,不许养。”
她也伸手摸了摸猫头,毛软软的,暖暖的。
他也挺好的。
江淮:“明天……”话未说完,他忽然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扫过她眉骨:“明天篮球赛,来看我打球吧。”他的声音混着暮色,像块融化的巧克力,“赢了的话,能不能让我加你个微信?”
许清欢回到家,没有吃饭就回了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指尖摩挲着习题册,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草稿纸上洇出一片银白。
手机在一边震动,是向暖发来的消息:“祖宗!明天篮球赛全班都去给校霸助威,你不会真要当逃兵吧?”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忽然想起傍晚便利店门口,江淮替她理刘海时指尖的温度。三花猫蹭着他的球鞋发出呼噜声,小猫爪子勾住他校服裤脚,他却一动不动,像怕惊碎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草稿本上无意识画满了小猫轮廓,右眼下都点着颗浅灰的痣。她咬着笔杆笑起来,又猛地合上习题册,打开手机回了向暖:“不会。”
第二天是周六,早晨许清欢和向暖在校门口就遇见了抱着篮球的江淮。她别开脸往前走,书包带却被轻轻拽住。江淮从兜里摸出颗糖塞进她手里,草莓味的糖在掌心发烫:“等我赢。”
这场比赛是高二三班和高二七班的,篮球场边挤满了人,不仅有两班的同学,还有其他班的,都是听说校霸和校草要打篮球比赛才来看的。
篮球场上的喧闹声几乎掀翻篮筐,江淮单手转着球站在三分线外,目光扫过人群时在许清欢脸上顿了顿。她穿着白色卫衣,站在向暖旁边,发尾被风吹得轻轻扬起。裁判哨声响起的瞬间,他突然冲她勾了勾嘴角。
跳球时江淮几乎是压着七班寸头男的肩膀跃起,指尖触到球的刹那迅速拨给队友周嘉宇。三班的进攻节奏突然提速,篮球在篮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声,人群里爆发出惊呼。许清欢看见江淮在篮下卡位,后背肌肉透过湿透的球衣显出利落的线条,寸头男的胳膊肘擦过他侧脸,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长臂一伸将球拨进篮筐。
“江淮!三分!”向暖举着手机狂拍,尖叫几乎刺破她的耳膜,篮球离手的弧线划过她眼前,刷网的声音混着心跳,记分牌上的数字跳成15:9。
七班校草突然发力,带球突破时肩膀撞在江淮胸口。两人同时踉跄着后退,江淮后腰抵在裁判椅上,却在球要出界的瞬间勾住校草的手腕,身体倾斜着将球挑给周嘉宇。场边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许清欢看见他膝盖磕在地上,却又迅速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汗津津的笑。
“三班犯规!”裁判的哨声让气氛骤然紧张。七班校草站在罚球线上,江淮擦着汗退到许清欢面前,忽然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担心,我膝盖软,撞不坏。”她抬头,正对上他眼底未干的汗水,睫毛上沾着颗水珠,像巷子里小猫湿漉漉的鼻尖。
比分咬到28:28时,比赛进入最后一分钟。七班寸头男断球后直奔篮筐,江淮几乎是从侧面飞扑过去,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篮球滚向场边。
周嘉宇捡球传给江淮时,终场哨声同时响起。江淮在三分线外转身起跳,在所有人的屏息中坠入篮筐。记分牌跳成31:28的瞬间,全场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许清欢被向暖拽着往前跑,看见江淮单膝跪在地上,手指按在膝盖上,却抬头冲她笑。
“疼吗?”她蹲下来,看见他膝盖渗出的血珠。江淮却突然抓住她手腕,将她拽得踉跄着坐在自己脚边,周围的喧闹声突然退潮。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是早已打好的好友申请,他的指尖蹭过她手腕内侧,声音混着汗水的咸涩:“赢了,能加微信了吗?”
许清欢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脸红着点开同意。
比赛结束后的更衣室内,向暖拽着许清欢躲在更衣室拐角,听见里面传来男生们的哄笑。
周嘉宇:“江淮你丫刚才那记三分球,是不是算准了要在许清欢面前耍帅?”
江淮:“不然呢?我膝盖都磕破了,总得让她看见点诚意。”
寸头男:“喂,下次别用这种不要命的防守啊!我差点以为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江淮轻笑一声:“同归于尽不至于,但要是让你进球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我怕某人不肯加我微信。”
向暖猛地捂住嘴,发现许清欢耳尖红得快滴血,赶忙拉着她逃离了现场。
手机震动,校园群里在疯传江淮打球时的照片和视频。
许清欢攥着手机站在家门口,屏幕还停留在校园群里江淮单膝跪地的照片。群聊消息正以每秒数条的速度刷新,“救命!校霸这求婚式要微信也太野了”“楼上的,这明明是狼王狩猎现场!”“谁拍到清欢女神脸红的特写了?跪求原图!”鲜红的99+未读提示刺得她指尖发颤。
“去哪了?”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未接来电的冷意。许清欢低头瞥见茶几上摊开的课程表,奥数班的时段被红笔重重圈起,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一下,她余光瞥见锁屏弹窗:【新消息:校园墙已置顶#江许CP#话题】
“我……”
“数学竞赛还有27天。”母亲掐灭香烟,烟灰缸里堆着半截燃尽的烟蒂,“隔壁张阿姨家女儿今天拿了省级作文奖,你倒好,放着补习班不去,跑去看什么篮球赛?”
许清欢盯着墙上的奖杯陈列柜,群聊里突然跳出一张截图,是江淮受伤后仍笑着看向她的抓拍,配文“原来校霸的铁汉柔情只给心上人”
“妈,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休息?”母亲猛地起身,带翻了茶几上的玻璃杯。碎裂声中,许清欢看见自己在地面的倒影被割裂成无数个片段,手机第三次震动,【匿名爆料:许清欢拒绝过校草却秒通过校霸好友申请,这是什么修罗场剧本!】“我那么辛苦都是为了你好,你连补习班都敢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淮发来的消息:“膝盖擦了点皮,涂了碘伏就没事。明天给你带猫罐头?”
而校园群里,向暖刚发的偷拍视频正在疯转——许清欢蹲下身查看江淮伤口时,少年趁机拉住她手腕的画面被定格成表情包,评论区【kswl】【这对视我嗑生嗑死】的弹幕不断刷屏。许清欢攥紧手机,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母亲已经抄起藤条,尖锐的抽打声混着责骂在客厅炸开:“跪下!把错题本抄十遍!”
深夜两点,台灯在草稿纸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许清欢机械地抄写着错题,右眼下的泪痣被台灯照得发亮。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向暖发来新消息:“你妈妈知道你逃课去看篮球赛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圆谎?”
“不用了。”
此时江淮收到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周嘉宇发的偷拍——她和江淮在便利店喂猫的背影,配文“听说有人养了三只小猫当聘礼?”
晨光刺破窗帘时,许清欢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教室。向暖把温热的豆浆放在她桌上:“昨晚没睡好?”
她听见周嘉宇小声问江淮:“学霸脸色好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与此同时,校园群弹出新消息:【紧急通知!校草发动态暗示要追清欢女神,这是要和校霸正面刚?】
上午第3节课课间,许清欢趴在课桌上,冷汗把刘海都浸湿了。胃部一阵一阵的绞痛,疼得她眼前直冒金星。向暖发现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我送你去医务室!”
后排的江淮原本正专注地转着笔,听到动静后,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向暖,语气急促:“让开!”
不等向暖反应,江淮已经弯腰将许清欢打横抱起。许清欢下意识地轻呼一声,靠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他抱着许清欢疾步走出教室,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引得路过的同学们纷纷侧目。
在医务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难闻。许清欢被轻轻放在病床上,她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向暖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地向校医解释:“医生,她有胃溃疡,昨天晚上又被她妈妈逼着学习到很晚,肯定是因为这个才犯病的。”校医一边点头,一边准备相关的药物。
“你回去上课吧,我在这守着。”向暖拽了拽他校服衣角,“要有个人去跟老师请假。”
江淮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死死盯着许清欢蜷缩的侧影。她发梢垂落在枕头上:“下课我就来。”
正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医务室,在地面投下一道明晃晃的光影。许清欢缓缓睁开眼,胃部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可心底的苦涩却愈发浓烈。她想起昨晚母亲举着藤条,恶狠狠说的话。
向暖见她醒来,赶忙凑到床边,轻声问:“感觉怎么样了?”许清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虚弱:“好多了。”
中午放学铃一响,江淮就攥着从校外买的粥往医务室跑。保温桶还烫着手,他跑得急,校服扣子歪了两颗,额头上全是汗。推开门时,正看见许清欢靠在枕头上,脸色还是很苍白,但已经醒了。
向暖冲他使眼色,意思是情况不对。许清欢看见他,眼神明显慌了一下,接着就把脸别向了另一边。
“我买了小米粥,养胃的。”江淮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想摸她额头,被她偏头躲开了。
向暖感觉喉咙发紧,想开口打圆场,却被许清欢藏在被子下的手死死攥住。好友指尖的颤抖透过布料传来,她这才发现许清欢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不用了,谢谢。”许清欢声音很轻,像在说给自己听。她盯着墙上的视力表,就是不看他。
江淮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回来:“怎么突然胃痛?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和你没关系。”许清欢攥着被角,指甲都发白了。昨天晚上被母亲用藤条抽打的画面在眼前闪过,那些话还在耳边打转。她咬了咬牙,逼着自己说:“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欢欢你别胡说!”向暖刚要开口,就被许清欢哀求的眼神钉在原地。
江淮没说话,许清欢喉咙发紧,硬撑着说:“当时我加你就是一时冲动。”她不敢看江淮的眼睛,怕自己会反悔。这句话像把刀,不仅割着江淮的心,也在向暖的胸口剜出一道血痕。
江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他转身就走,临走前砸下一句:“许清欢,你真行。”门被摔得震天响,向暖吓得一哆嗦。
“你干嘛呀!”向暖急得快哭了,“他多在乎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清欢终于撑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浸湿了枕头:“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的她仿佛只会说对不起……
向暖扑到床边,抱住浑身发冷的好友,自己的眼泪也决堤般落下,她想起昨晚许清欢发给她的消息——那句“我好像要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