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都喜欢那种法力高强的大英雄吧？”他低声嘀咕，像是在自嘲，又像在辩解，“一看到威风凛凛的强者，就想着要跟人家成亲生孩子……明夷肯定也是。”
可这念头才刚冒出来，他心中却莫名一轻。
若她喜强者，那自己也未必逊色。撇去师父不论，人界魔域之间，能胜他君识者，又有几人？他下意识挺了挺背，连胸中烦绪也随之散去几分。
——师父……
念及于此，君识心头猛地一紧。
若是明夷见到了师父，会不会移情别恋？
虽然师父总戴着面具，他从未见过真容。但他一直觉得那面具下，肯定是张魅惑众生的脸，不然为什么要戴面具。再说了，就算师父模样寻常，可光凭师父的那份气质与修为，也能俘获万千芳心，何况明夷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呢。
最重要的是，明夷既然能动“父王”的心思，说明年纪根本不在她的择偶考量之列。
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不过还好，师父冷心寡欲，向来不近女色，这么多年连个贴身侍女都没有。明夷恐怕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君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很快，他的脑子又不受控制地补出一个画面——师父罕见动心，对明夷展露柔情……
“呸呸呸！”君识猛地摇头，把这荒唐的想象赶出脑海。
不行！绝对不行！
他顿时又坐立难安，双手紧紧攥成拳。
可转念一想，他与明夷年岁相仿，又自认风趣潇洒，实力不弱。虽修为略逊一筹，但这等事，年岁渐长终有可期。
明夷何必舍近求远，偏偏看上一个……足可为父之人？
不，她才不会那般糊涂！
君识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背也挺得更直了些。
说到法力，君识的心情又沉到了谷底。
若这封印当真解不开，他岂不与凡人无异？那明夷……还会看得上他吗？
他心口一堵，怒火冲顶。
“是谁干的！卑鄙小人，有种出来堂堂正正打一架！”他猛地站起，袖袍一甩，怒声震响，仿若雷鸣。额间魔族印记随情绪翻涌剧烈跳动，血红如焰，几欲穿透皮肤。
“砰！”
一声巨响，供台上的破败神像轰然炸裂，石屑纷飞。
君识一愣。
——他没有法力了，这声爆响怎会……
他瞪大双眼，转而飞快望向自己双手。指尖隐有红芒游动，灵力回荡，澎湃如潮。他屏息运气，一道真气自丹田奔涌而出，周身灵脉随之共鸣。
是真的！法力……回来了！
他猛地仰头，大笑出声，眼底迸出掩不住的狂喜。
“哈哈哈哈！老天有眼，法力又回来了！”
他颤着手凝聚灵力。指尖微颤，一股熟悉又亲切的魔气骤然涌上掌心，仿佛沉睡多年的血脉猛然苏醒。
他几乎不敢置信，却又迫不及待地朝一旁残墙猛然挥出一掌。
“轰！！”
一声巨响，墙倒尘飞，地动山摇。整个破庙仿佛被千军万马轰击，轰然塌了一半！
君识低头看着自己那条原本骨折的腿——已然痊愈。又查看自己的皮肤，完好如初，白皙光洁，连今日的许多擦伤痕迹都不见踪影。
他高兴极了，轻轻一点脚尖，整个人凌空跃起，破空而出！长发狂舞，衣袍猎猎，如披风猎猎的战神踏风而来。
“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泪，带着压抑许久的骄傲与释放。空中魔气翻滚环绕，竟隐隐凝成一轮血月虚影，将他映衬得宛若魔君降世。
而他方才站立之处，老旧破庙再也承受不住灵压轰击，轰然崩塌，灰土翻滚之间，一地瓦砾尘归尘、土归土。
他低头看着废墟召剑：“闻芳！”
“嗡——”
废墟之中，一柄长剑破土而出，灵光四溢，剑鸣高亢，仿佛久别重逢，激动得在空中盘旋三圈后猛地朝他飞来。
君识伸手接住，英气勃发，脸上写满“本君重归巅峰”的自信与张狂。
事不宜迟！
君识心念一动，正欲掐诀舞剑，御风而起，去找明夷一同奔赴魔界。
谁知脚下一软——
“砰！”
他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坠地，脸朝下扎进土里，扬起一片尘灰。
“啊——”
痛得他龇牙咧嘴，趴在地上半天没能动弹，手里还死死拽着闻芳剑。
他艰难地翻过身躺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额头上的魔族印记已然消散无踪……
手掌微颤试图凝聚灵力，却一片空荡。
——法力，没了。
……
与此同时，明夷则只身一人深入姚山深处，寻得一棵苍老的杏树。树干粗壮，需十人合抱方能环围，枝叶葱茏，满树金杏在风中摇曳，似欲坠落。
隐灵族代代相传的《灵夷传》中有载：“灵夷生而根骨异禀，自幼侍姚杏仙人修行于姚山之麓。年十四，师为天劫所灭，灵夷哀慟，立衣冠冢于山内一碗粗杏树之下，遂独身西行，入炽阳宫修道。”
八百年光阴倏忽而逝，曾经纤瘦的小树早已枝干虬结、参天耸立。明夷仰望着那熟透欲落的杏果，一时间，仿佛见一素衣少女随仙人穿行树下，采果轻语，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是这棵吗……”明夷低声喃喃。
话音方落，一颗杏子便从枝头坠下，她下意识伸手一接，那杏子竟稳稳落入掌心，果色金黄，圆润饱满。
她怔怔望着掌中之物，似有所思，随即轻轻一笑。她将杏子在衣袖上拭了拭，咬下一口，甜香满齿，柔软多汁。
杏子吃尽，她缓缓跪于树前，俯首叩拜，以此祭奠祖族前辈之师。
杏树似有所感，风动枝摇，沙沙作响，满树金果纷然而落，然无一颗落于她身。明夷将杏子一颗颗拾入怀中，起身拂袖，向杏树轻声一礼，道：“多谢。”
旋即转身，朝山下破庙走去。
回到原先那座破庙，庙宇早已坍塌，瓦砾遍地。明夷心中一凛，正欲取符寻人，忽见不远处的废墟边，君识正仰面躺卧于地，手里还紧紧握着剑。
她走近低头一看，只见君识气息尚稳，身无大碍，便将符箓重新塞回包袱中，语气淡淡道：“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作什么？难不成是兴致所至，卧地赏月不成？
君识一动不动，眼中映着疏星朗月，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夷垂眸片刻，又问：“是在看星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