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刚才说什么?我好像听错了......”
“你没听错。”布兰把手腕从地上的人手里抽出来,神色有些不耐烦,除了嘴唇还微微红肿发烫着,他和一分钟前的状态比像是瞬间换了个人。
他走向门廊,拿了药,扫了一眼说明,正要伸手转开瓶子,一只大手便从身后袭来,先一步从他手里抽走了药瓶。
“我要查一下。”周越看着转过身来脸上显然起了怒气的布兰,直截了当地道,“就算你想和我打架,也等我查完再说。”
周越从见到布兰起,说话一直都是敬语居多,过分的正式和书面一度让布兰很不习惯,以为亚洲的英语教育就是如此,可好不容易等他习惯了,周越却突然去掉了敬语。
布兰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是一直到这人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开始通话,用着陌生的语言和别的亚裔交流,布兰才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这小朋友好像在生气。
比刚被莫名其妙地抢走了药的他还要生气。
布兰抱着胸,靠在一边的墙上继续看人打电话。白种人一向外放,他没见过这种憋着气装没事还要和和气气地跟别人说话的样子。
通话中间有一次,周越很急地站起身,像是要立刻出门去,到了门口又像是被电话里的人喝止了,只背靠着门低着头等。
布兰觉得奇怪,走过去靠近他。
周越见他走过来,挂了电话,抬起头来看他。
他的眼睛有点红了,布兰惊讶地发现。
“查完了吗?”布兰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发烧了,你知道的,得吃药。”
这话布兰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有什么找理由的必要吗,这本来就是给他的药。
周越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径直问:“为什么打兴奋剂?”
“......”布兰撇一撇嘴角,他不是很想谈这个,“你还是赢了不是吗?我打不打也无关紧要吧。”
周越像是被气笑了,抬手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只有最亲的家人才知道,这是他情绪濒临崩溃前的标志性动作。
周越深吸一口气,压了一下情绪,才道:“布兰,你难道不知道,兴奋剂会毁了你吗?”
布兰皱眉,道:“拿不了第一才会毁了我。”
周越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判断对方只是一时失意的气话还是真心这么想,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道:“如果是这样,那你退役吧。”
“现在的你,打再多的兴奋剂,也赢不了我。”
周越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要快点长大,才能够和布兰在一个赛场上游泳。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希望他至少先健康地活着。
布兰愣了一下,虽然只认识这半天,但他自认为对这小孩算是有点儿了解了,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不留情面的话来,怒气慢了半拍窜上来,布兰伸手拎过周越的领口,拳头捏紧了。
“再说一遍。”
“让我说一百遍都可以。”周越平静地看着他,巴黎奥运会他和布兰的参赛赛程到今天已经结束了,他做好了挨打不还手的准备,手机却在此时震了一下。
周越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捏住布兰揪着自己衣领的手,道:“我出去拿点东西,顺便去趟便利店,你在这里等我。”
布兰皱眉,没吭声,他喝了酒,力气不足,只好半被迫地被对方裹着拳头把手放下了,他不知道周越到底想干什么,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发力的错觉。
周越打开门正要出去,脚步顿了顿,又回身去把地上的那瓶酒拎了起来。
布兰有点猜到他的意思,怕他直接拎浴室里倒了,下意识地道:“剩下的那点儿可以算你500刀。”
周越露出这半小时以来的第一个笑,虽然很快又收了起来,道:“我只是先帮你寄存在我那间。”
布兰躺在沙发上数门铃声。
那位奇怪的亚裔冠军像是有什么强迫症,每隔两分钟才按一次门铃,布兰躺在沙发上用手机看片,一直数到第五声,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往门边走。
在门外等了这么久,周越好像一点没生气,在门廊脱了鞋,把手里一大杯现打的葡萄汁递给布兰,便拎着便利店的袋子往屋里走。
布兰看着手里的果汁,愣了下,问:“没下毒吧?”
周越:“......赶紧喝了,你得先解酒再吃药。”
布兰小心地吸了一口,又皱眉嫌弃道:“这么甜,喝了会长胖的吧?”
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怕长胖,周越愣了一下,解释道:“没有额外加糖,我在超市买的葡萄,找便利店帮忙榨汁的。”
布兰不说话了,一边吸着果汁杯,一边坐在茶几前看手机。
周越听不懂日文,本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一直到布兰手机外放的奇怪声音越来越大,周越才往那儿扫了两眼,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布兰注意到他的眼神,笑了,把手机推过去一点儿,问:“要不要一起看?”
“不必了。”周越很累了,他和布兰并排坐在沙发上,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平日里这个点儿他早该睡了的,而此刻坐在这个只会在他梦里出现的人身边,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天,也确实像是做梦一样,一个很大胆、又很失落的梦。
“我看着你吃完药就走。”
布兰偏头,看着周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新的药来,之前的药瓶已经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这盒药应该是他方才那通打了很久的电话的主要目的。
周越解释道:“我问了队医,吃这个更好些,刚才我想自己出去买,但被警告现在这个时候去药店有可能会被媒体盯上,所以拜托他走了这一趟,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是谁需要,他也不会跟别人提起的。”
布兰挑挑眉:“我有问你原因吗?”
他三两口吸完了手里超大杯的葡萄汁,又接过周越手里的药吃了,便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周越起身,走到门口处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和那个盯着手机看得入迷的人道:“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休息吧。”
布兰没理他,周越在门廊处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声气,手刚放上门把,身后人却终于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越。”
“都已经是接过吻的关系了,你不觉得应该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吗?”
周越又飞快地红了脸,他挪着脚步走回去,机械地在布兰的通讯录上存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他俩现在这样好像网上形容的炮友的吐槽来。
布兰划着他的手机,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个自己眼熟的app来,好半天才放弃了,问:“没有whatsapp?”
周越摇头。
布兰问:“那你们平时一般用什么视频通话?”
周越如实相告:“微信。”
布兰挑眉:“外国人能注册吗?”
周越愣了一下,才道:“应该可以......”
布兰又把自己的手机塞回给他,熟练地吩咐道:“那帮我装一个吧,微信。注册了加完你好友之后再还给我。”
周越心不在焉的程度,大概可以具象为他拿着房卡连开两次门,都是错误的房间,他一边祈祷房间里没有人被他开错门的提示音打扰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抬头看房间号。
一进屋,他就又拿起了手机,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微信,把那个“新好友”置顶了聊天,和家人群和游泳队群并排在最高处。
就在五分钟前,他问布兰微信昵称设置成他自己的名字可以吗,布兰答:“随便叫什么,反正就你一个人看。”
周越想,无论对方是否只是心血来潮,但这个只为他俩存在的微信号本身,他会好好珍惜。
周越走后,布兰本打算把那片子看看完再睡的,点开来继续看了几十秒,却又突然觉得好无聊,把它关了。
他躺上床,想起方才那位亚裔小朋友的主屏幕壁纸——那张眼熟的夕阳照片,布兰想了想,打开了ins,看到自己最新的那张照片,反应过来了。
居然只截取没有他侧脸的部分......
布兰搜了最新百米自由泳冠军的ins,往下翻了翻他的主页,全是清一色的拿着奖牌的照片,可饶是无趣至此,因为帅气的亚裔脸蛋和一具漂亮而富有力量感的□□,也积攒了不小的粉丝量。
听约翰说他今天刚取关了自己,布兰笑了笑,关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