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飞大厦,始建于2001年,楼高30米,由著名犹太建筑师邬达克设计,是九林市地标性建筑之一。原始产权归属于成林地产,目前由本省龙头企业星飞制药接管。
九林市是星飞制药在本省的八大厂区所在地之一,星飞制药园区落成的那天,九林市领导班子上上下下都乐开了花,只等着这只金鸡快快地下出金蛋来。
星飞制药不负众望,没用几年就成了本市健康产业的支柱,在第三产业产值中占比颇高,发展前景称得上一句炙手可热。
而它做的最大的贡献还不止于此,星飞制药驻九林分公司的ceo在考察了九林市的发展情况之后,一纸报告飞回总公司,给九林市送来了本市历史上第一座响当当的私立高中——星飞中学。
也就是后来本地人俗称的“星中”。
背靠强大投资,星中的教育质量在整个九林市也是傲视群雄的存在。九林二中进行系统化改革之后,每年的状元基本都是星中和二中轮流坐庄,只看紫微星盲盒能开到谁家。
为着这茬,星中和二中的学生之间也就多少都有点看不上,在外头遇上也总要吃几颗白眼珠表示不忿。
方游觉得这集体荣誉感实在很脑残,上个学又不是卖给学校了,何必为了一块招牌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不过他虽然理解不了同学们为了学校荣誉而战,却能理解“挨打就要还手”这个道理,星中的人敢对他出言不逊,他就敢用拳头教他们闭嘴。
他和长毛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长毛大名常茂,名字很诙谐,但外号倒跟他本名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取材于他特立独行的一头飘逸长发。
星中和二中不一样,二中只收文化课考生,星中的特长生教育却发展得如火如荼,留着一脑袋大长头发的长毛就是星中的一大批特长生之一。
只不过他虽然长得很艺术,却是个练体育的,正儿八经的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有证。
他和方游结仇的起因也是两句很简单的话。
第一句:哦,那个就是方游?
第二句:你别说,看着还真跟他爹妈那号人一个德行。
第二句话音还没落,方游就揪着他的一把头发,狠狠地把这人脑袋砸在了地上。
“铛!”一声,听上去地砖和常茂的头骨肯定碎了一个。
说“砸”,真是一点儿也没夸张,方游的手劲之恐怖,几乎把常茂的头楔进地里。
谁也没拦住,因为谁也没看清方游是怎么过去的,就算是飞也该有个过程吧?
他这个移动速度之快,简直是闪现!
好在常茂怎么也算是体育生,没有被这一下砸晕,鲜血淋漓一抬头,方游还咧着嘴冲他直乐。
——一个尖牙怪物揪着人头发,满手血地开心大笑,这场面简直像梦里才会出现的恶鬼吃人图。
有胆大的,偷偷摸摸报了警。警察来了他都没老实,都被带上车了还试图挣脱束缚冲出去抓常茂。
方游一生气,劲比牲口还大,三个人都按不住他,最后不得已给他上了铐子。
万幸的是常茂鼻梁骨没断,算不得什么重伤,只是流了半天鼻血,没什么大事。
麻烦的是方游在派出所被铐着,受了无数训诫教育,好话赖话说尽,就是咬死了不肯认错。
“我赔钱,你要多少。”在派出所协商,方游被拷在桌子腿上,蹲在地上直不起腰,常茂就坐在他三步之外。
常茂能在星中练体育,说老实话也是个家境殷实的主,不在乎他那仨瓜俩枣,就想看他认输。
这会看他蜷缩在地上,铐着一只手的落魄样,简直爽得飞天,谁还在乎钱啊。
常茂蹲在方游跟前,耀武扬威,“钱?哥们不要钱,哥们就想看你跟条狗一样被栓在这,你不很能打吗,有能耐你再起来啊。”
方游离得很近,看常茂缠着纱布的脸,突地又笑了,那笑容让常茂心里发毛。
方游笑得很单纯、很憨厚,“嘿嘿,你脸好了吗?”
常茂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自信应对,“你丫不光脑子有病,眼也不行,这么大块纱布在这呢,你瞎啊?”
方游点点头,“哦,是这样。”
常茂还想再羞辱他两句,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在头上。
他一错眼珠,只来得及看见一排雪亮的尖牙。
“啊——!!!”
“快把他拉开!!”
“松口!快松口!!”
四周所有人都慌了!没人一个人想到,方游被铐了这几天居然没有丝毫悔改,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嘴咬人!
这是人吗?这比畜牲都不如!
常茂刚刚被吓得没声了,这会才觉出疼来。从下颌到耳朵连接处一阵钻心剧痛,疼得他以为自己的脸被方游咬穿了,这牲口一嘴锥子一样的尖牙,是不是已经在他脸上钻出了个血洞来?
体育生的喉咙里爆发出骇人听闻的尖锐惨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耳朵!!疼!!疼啊!!!”
警察一拥而上想拽开方游,谁知道越拽他咬得越紧,大有不撕下一块肉不松口的架势。
直到最后被电晕过去,方游的牙还扎在常茂肉里,最后是民警一点点给他撕开的。
之后常茂就不来了。
等到他被放出来的前一天,常茂的父母来见了他。
常茂的父母状态非常温文尔雅,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
面对这个几次三番伤害自己亲生儿子的凶手,他们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只是非常平静地和他协商,“我们愿意和解,也愿意写撤案申请,你家的条件我们了解,不需要你赔偿费用,只希望你今后离我儿子远一点。”
这结果已经比最初好太多,虽然常茂父母一脸高高在上的蠢样子让他想笑,但起码这次是他们先认输,也没逼他认错。
方游觉得这就是大获全胜。
有了家属的谅解,再加上常茂不构成轻伤的伤情诊断,当天方游就被解了铐子放出来。
常茂父母和他一起踏出的派出所大门,在分道扬镳的时候,常茂他妈突然停住了。
她转过身面对方游,母亲心细如发,她敏锐察觉到了这次和常茂以往在星中打的架不同。
这个人和她儿子在星中的同学完全不一样,更凶狠、更勇猛、也更可怕——他发狠的样子简直不像是一个高中生,简直像是一个打手。
就算这时和解了,谁能保证他以后不再来找常茂寻仇?
她在方游面前低头,声音很柔和,“孩子,方老师和张老师……我们也都认识,希望你看在我们做父母的份上,不要再找常茂的麻烦了,就算他说错了话,不要和他打架,也不要再打他了,行吗?”
方游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什么。常茂妈妈的眼神温柔似水,是一个真正母亲的眼神。
“呃……哦。”不是行,不是不行,只代表他知道了。
至于后来常茂纠集了十几个星中的体育生来骑脸找茬之后又被方游收拾那事,大概也不能算他不信守承诺,他本来也没说要答应!——这也属于是方游有先见之明,猜准了常茂的尿性,这事儿一准没完。
……但别是今天啊。
方游看一眼背后黑洞洞的电影院,再看一眼迎面走来的长毛,心想:电影最好再长点吧。
长毛被他咬了之后很幸运地没毁容,只是下颌边上留了两个牙印状的疤,小小的,现在已经褪成了浅白色,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
几回交手,方游终于摸清了,这人就是个恢复能力超强的骡子,伤筋动骨用不了俩月就活蹦乱跳,怪不得他爱好到处找事,被人打了也不退缩。要不是家里有钱吃不了苦,真挺适合去拳击馆里给选手当人肉沙包。
老仇人可能也算是一种熟人,长毛已经说了第一句话,这下轮到方游开口。
“好利索了?”方游弓着背,紧盯着长毛,拿眼睛威胁他。
双手背在身后,用力按自己的指节,关节爆响,“喀”一声。
长毛被他收拾了几次,屡战屡败也没怕他,自信风采依旧,一甩头发,“今天不跟你打,别犯浑。”
方游这才看见他身边跟着的女孩,个头保守估计有一米七三,剃着个卡到脖子根的短头发,比寸头长不了多少。
这俩人在发量上竟然能如此互补,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这姑娘的头发被绞了给长毛做的假发。
方游歪一下头,“你改干绑架来了?”
长毛冷笑,“约会,你懂个鸡毛啊。”
说完跟女孩从方游面前大摇大摆进去了,往里走的时候还斜肩猛地撞人一下,把方游撞开半个身位——这就是纯贱的。
方游被撞得退后半步,脚底下“啪”一声。
他低头,居然是他那个到处遍寻不得的火机。
长毛歪打正着,这一下正好把它从方游身上不知道哪个角落撞得掉了出来。
“方游?”背后又有人喊他,这回是陈梦柳。
方游转身,“电影看完了?”
陈梦柳点头,眯起眼睛,看门口海报上的简介。其实他看到最后也没明白,至尊宝到底为什么要离开紫霞,已经斗了还不斗到底,难道紫霞就愿意这样无知无觉地活着?
一个人自我献祭换另一个人得到拯救,这到底有什么值得感动的?
方游看看他,忽然想起自己在电影院里诞生的那个疑问。
“陈梦柳。”
“嗯?”
“你是不是看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