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惊下楼后,瞪了眼今最。

    “莫要像催命般叫我!我既答应了你会来自然是会来的!”雁惊有些恼今最刚刚打断她,没什么好气的说。

    今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若是等你自己下楼,我怕是等到身体干枯脆化成砂砾都等不来你!”

    雁惊眨眨眼,反驳道:“你看看蒋舟远他们怎么没你那么着急,今最你是不是故意的。”

    大约是不想被牵连进两人幼稚的争吵,蒋舟远在雁惊眨眼的第一时间便有所预感般,转身跑了。

    接下来的行程自是在几人吵吵闹闹之下进行。

    雁惊虽人在这里但总是在发呆,瞧着心思就不在这处。

    今最故意落后几步,与雁惊并排走着。

    “你昨日去了哪里。”要不是昨晚回去仔细想想,今最都差点忘了雁惊是怎么从楼上跑到了连不悔面前解围的。

    “你说这个啊……”雁惊回神,摸了摸鼻子,“就那样啊。”

    什么那样,这是什么回答?

    “就那样?”

    “就那样。”

    “……”知道雁惊是不会说实话了,今最略带些无奈,重重叹了口气。

    “你啊你。”不知道再说雁惊什么好,他只好持续、不间断的在雁惊耳边幽幽怨怨叹着气。

    雁惊相当习惯他这副模样,甚至已经习惯性可以无视。

    蒋舟远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雁惊旁边。

    “你就这么让大小姐自己走?不用给她雇辆马车?”他说这话时无比认真,虽然是对着今最说话,可那双眼倒是看向雁惊。

    雁惊也无比认真的看着蒋舟远,“你累了就直说,不用推脱到我身上。”

    这话一出,蒋舟远登时不满起来,急急叫嚷起来,“我这是关心你!你瞧瞧你那脆弱的小身板。”

    雁惊翻了个白眼,冷冷笑了一下。

    “那就拜托你在‘关心’我的时候,把你看热闹的眼神收收好。”

    蒋舟远仍旧是没有一点被戳破的尴尬,只是咂了咂嘴。

    “我瞧你倒是比前几年伶牙俐齿多了。”蒋舟远这张嘴一旦张开就断没有吃亏的道理,正巧又碰上那个冷脸的护卫不在,说话也大胆很多。

    “您教得好。”雁惊不吃他这套,敷衍着将话推回去。

    蒋舟远相当受用雁惊这番话,正了正神色,抬起头,挺直了背,光只看样子倒真有几分风流儒雅的模样。

    今最闭了闭眼,他能说不认识这种傻子吗?金多多是十分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没办法,谁让大家都知道蒋舟远不着调的性子,哪怕装得再像,终究也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而蒋舟远没装模做样几秒也有些绷不住,和雁惊他们对视起来,再也忍不住,几人都笑了。

    不在队伍里的君闲行先一步到了店铺,早就已经同主人家交流起来了,等到雁惊他们边逛边走到的时候,君闲行已经拿着签好的铺契文书出来了。

    “谈好了?”今最看见君闲行走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睛,挑了挑眉。

    君闲行点点头,将文书递给今最。

    “问过了,这家确实是我们对比过后能给出价格最好的一家。”君闲行指了指身后的酒楼,神色淡淡,“进去说吧。”

    几人找了个包厢坐下,今最他们聚在一起认真研究着文书。

    雁惊坐在另一边,手里无聊的把玩着杯子。

    这哪里需要她陪着?听这话的意思几人早就选好了地方,由君闲行先一步出发谈好,剩下三人再拖着她离开福来顺,都是有预谋的。

    雁惊无奈,她就知道今最这人一点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不过恼怒什么的倒是谈不上,若说今最这么做的目的,她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怕她被麻烦找上身,顺便远离那个见青山大师兄。

    昨日同今最交谈过后,她就知道,今最根本就没信她的话。

    雁惊手指交合,垫在下巴下面,看着不远处的街景,人潮涌动,吆喝声不绝于耳。

    “就这样吧,到时候迁调几个老师傅过来,剩下的我已经让多多发布消息找些本地人手了。”今最说着自己的打算,时不时征询些意见。

    “等安定下来我们再回去,”见几人都不反对,今最将文书收好,笑得灿烂,“今日想吃什么都只管点,我请客。”

    君闲行听到他前面的话还没什么表情,直到今最说要安定后再回去时,皱了皱眉。

    “咳。”君闲行掩住嘴边,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今最看向窗边的雁惊。

    今最张了张嘴,表情奇异。

    真是遭了,说得太起劲,把这位忘了!

    雁惊见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有些奇怪的转过头。

    几人面色各异,今最嘴巴微张,活像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这种情景哪里能想不到是因为什么。

    雁惊歪着脑袋,笑意盈盈。

    “那我也留下。”

    今最原本有些期待的表情瞬间垮下来,好吧好吧,他就不该指望有人能乖乖听话。

    重重叹了口气,知道是没办法说服雁惊的。

    “好。”最终今最答应下来。

    反正也没几天的,大不了让蒋舟远留下,他们先离开就是。

    许是没想到今最答应的这么痛快,雁惊满肚子腹稿还没说出口便原路咽了回去,愣了一秒又笑开,转过去继续看向窗外。

    蒋舟远和君闲行对视一眼,也是摸不着头脑。

    先不说时间问题,就光凭今最不怕今朝找上门来这一点,他们就十分十分的不可思议。

    金多多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还高兴得笑着。

    “那真是太好了,”金多多说,圆圆脸上红扑扑的,激动极了,“我好久没出远门了,和朋友们一起真是尽兴!”

    他举起盛满茶的杯子,欢快地说,“敬我们,敬海天阁!”

    几人都愣住,对视间笑起来,抛却了那些烦心事,举起杯子来。

    “敬我们,敬海天阁!”

    不用考虑遥远的未来,不用考虑家族责任,不用考虑将会背负什么。

    他们是朋友,这就够了。

    少年肆意,风吹林稍,心气比天高。

    彼时一切尚未可知,都期待着眼前的一切能是永久的未来。

    逛了一天,结束后几人回到了福来顺。

    正往里走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面色焦急,脚步匆匆走出去。

    “这不是那位柳兄弟吗?”金多多摸了摸肚子,还有些撑,但这不妨碍他认出来是谁。

    “是他,”蒋舟远接过话茬,“就是不知道都快日落了还出去做什么。”

    说到日落,倒是让人想起入住第一天时掌柜的忠告。

    “我劝几位莫要在天黑时出门,近来不太平,好几个人都是被人趁夜色掳走的,”掌柜的眯着细长的眼,叹着气,“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语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几人,“几位最好再小心些,真有急事也等第二日天明吧!”

    掌柜的忠告犹在耳边,望着柳让尘远去的背影,几人都思索起来。

    今最反应迅速抓住雁惊的胳膊,眼神警告她不要乱来。

    他可没忘记临走时听到阿姐和连师叔说的明霞洞除妖。

    哪怕现如今夜晚做贼这件事不是那妖干的,他也不能允许雁惊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雁惊正沉思着就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一抖,手指微微动了动。

    只得无奈保证:“你放心,我绝不做出格的事。”

    见今最仍旧满脸怀疑,雁惊只好继续说,“我这种废物去了也只能拖后腿,你就放心吧,我可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你若还不信,只管吩咐穗岁将我看住。”

    今最表情稍稍好转,微微点头,“我信你。”

    回到房间后,今最果然将穗岁叫走细细嘱咐起来,穗岁虽然不太想搭理今最,但事关雁惊安危,她还是认真听了下去。

    “有我在,小姐不会有事的。”穗岁承诺道。

    今最放心点头,他知道穗岁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跟君闲行要了些符篆,今最将几人的房门窗户上都贴了一些,还好心的分发了些给掌柜的和伙计。

    “只能预防,”君闲行跟在今最身后解释道,向来淡淡的神色都染上了无奈,“这张符篆只能起警示预防的作用,燃金光代表有人闯入,燃绿光代表有妖闯入。”

    “还有这张符篆,它只能用来求救,”今最一刻不停的分发,君闲行一路解释过去,“这张半月窗最多只能承受及地之境的两次攻击。”

    这些符篆大多都是君闲行赶制出来的,虽从不怀疑自己,但对那作恶的东西没有十足的把握了解,他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一点问题。

    轮到雁惊时,她面色平静,接过符篆放进了袖子里。

    “还有这张,”细长匀称的手指间夹着三张金黄色符文勾勒成的符篆,那双沉静的眼看向雁惊,“这张符篆可以带你去任何你在心中默念的地方。”

    看着眼前不同于任何一张符篆的模样,雁惊眨了眨眼,没拒绝。

    她认得这张符篆,纳海之境的符师画一张便损耗一半灵力,饶是君闲行这么久也不过才画出七张。

    至于为何只有七张?一来是这远行客极难画成,二来是实在没必要。

    现如今飞舟行千里,阵法跨万里的,远行客便极少用到了。

    除了一些符师用来保命,很难再看到有谁用这么一张鸡肋又金贵的符篆了。

    见她没拒绝,君闲行又抽出一张符篆,黑纸朱砂笔。

    “这张斜月处可以抵挡大成境的攻击,虽然只能承受一次,但也够逃命了。”他的神色至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有极其熟悉他的人可以窥得那隐藏在平静下的担忧。

    “这张符,”雁惊垂下眼,盯着那张符篆,仿佛能看出一个洞来,“你不过才画成一张,我不能要。”

    “我不能要。”她重复着,抬起眼睫,水泠泠清澈透亮的眼眸望向君闲行,苍白的面色上神情坚定。

    这张符篆她怎么可能要?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朋友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君闲行为了绘制这张符篆损耗多少,说是他最珍贵的符篆也不为过,远行客那种鸡肋金贵的符篆便是七张全都给她,她都能眼也不眨就收下。

    但这不是远行客,这可是一个符师最后用来保命的手段。

    君闲行唇边勾起一抹笑,一点也不意外她的拒绝。

    他将符篆收回,冲她微微点头。

    “那不介意我检查一下给你的符篆吧?”见雁惊犹豫皱眉,他无奈补充,“今最他们的我都要检查的。”

    雁惊抿抿唇,将收好的符篆全递给君闲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将那张符篆塞进去。

    “我那边都分发好了,你这边怎么样?”今最跨步进来,神色得意,看起来像是干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雁惊随声音转头看了眼今最,略有无语,“你是怎么骗人家君闲行将符篆都掏出来任你分发的?”

    “欸!”今最将手伸直,手掌摇摆间后退至君闲行身旁,高声叫唤,“冤枉人了啊!冤枉人了!”

    “这可是序之自己给我的!”今最手搭上君闲行的肩膀,挑了挑眉,更加得意。

    雁惊默了默,紧接着说,“你看起来有种小人得志的模样。”

    今最瞪了眼雁惊,随手抽走了一张君闲行手中的符篆。

    原本得意的面色在看清手中符篆时变得错愕。

    “这符篆你给她那么多?”今最视线来回在自己手中和君闲行那边扫视,确定自己没看错后,瞪圆了眼,诧异着张嘴,拿着符篆的手都有些抖。

    君闲行扫了眼今最手中的符篆,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然后将符篆无情抽走,整理好后递给了雁惊。

    “不是……”今最手还在无力的捏紧,满满都是痛心,“有穗岁在,怎么也该是我或者金多多更受照顾吧?”

    君闲行看着雁惊将符篆贴身收好后,才转头看向今最。

    “远行客、浮光照、一天星和半月窗金多多他们已然领到了,”君闲行将手伸进袖子里,又拿出一张符箓,“这张是要给你的远行客。”

    今最伸手接过符篆,捏了捏,搓了搓,又翻来覆去看了看,烛光映照下愣是只看到薄薄一张符篆。

    于是他抬起头,疑惑地询问,“那么请问,为什么她可以有三张远行客?我记得你也才画了七张吧?”

    君闲行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没开口只静静看向今最。

    “不公平!”今最仍旧不放弃,继续叫嚷着,“我可比她认识你久多了!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

    “给尽思和我一个解释!”连带着将蒋舟远也扯了进来。

    雁惊手指轻点下巴,另只手在胸前横过去支着,看起热闹来。

    “难道你没有将飘雪给她吗。”君闲行指了指雁惊手上戴的手镯,虽无奈,但仍旧配合着今最发疯。

    今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了顿,紧接着哈哈笑了两声。

    雁惊右手腕处有个玉雕般白净的手镯,温润极了,正是排得上名号的护身灵器。

    也是到了越城后就被今最强制性戴上的。

    少女腕间白玉微闪,却也白不过恹恹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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