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争执,很快以君闲行的退让结束。
今最又额外得到了几张无尘符和几千春。
稍有得意地冲雁惊挥了挥,如愿得到了一枚白眼。
眼见目的达成,今最也就没多逗留,只是又转身细细叮嘱了一遍雁惊,切不可偷溜出去惹些麻烦。
雁惊自然应下,借口说累,这才将还有些忧心的今最彻底赶出门外。
君闲行自然也未曾多留,只是道了句好眠便转身回房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雁惊将耳朵贴上,细细听了二人远去的脚步。
直到接连两声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雁惊这才舒了口气,将门闩插放好,转身打开了窗。
穗岁没有她的命令自然不会进来,她虽然劝过,但那丫头死心眼硬是要守着她,在她劝说甚至是诱骗命令下,才退而求其次守在她房门口。
怎么说也没有用,说不过就紧紧闭上嘴,一副任你风吹雨打,都宁折不弯的倔强模样。
可惜穗岁太好骗,居然答应下来守着房门口,一点儿也没想过她会从窗户翻走的可能性。
现下可不容许雁惊多想,她虽体弱,但翻窗去连不悔那间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雁惊握紧手中的剑,推开了连不悔那间房的窗。
屋里空空,除了那本她离开时瞧见的书放在桌子上外,整间房干净的像是没人住过。
雁惊将手里照明的符篆高高扬起,企图找到半点有关他去向的蛛丝马迹。
她虽然知道他们此行目的何在,但她真的不知道那明霞洞在哪儿。
好在功夫不废有心人,还真让她在桌上书本夹层里找到了一张不甚完整的舆图。
这字迹中也寻不到旧时的模样,雁惊心下微微一沉,又是有些酸涩。
细细看了标记,雁惊将舆图收好,转身跃下窗台。
雁惊没想过跟着去,那样可能会拖后腿,如今这样做只是抱着想多了解点他的想法罢了。
拿到舆图后回了房,将那份舆图细细眷抄了一份,想了想又翻身去了连不悔房中,将舆图收整好放进那本书里。
真是笨极了,雁惊闭了闭眼,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不在连不悔房中眷抄好舆图直接回房,偏还要再一个来回。
还没等雁惊和自己辩出个所以然来,门外突然被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雁惊一惊,离开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四下张望了一下,只好躲进屏风后面,蹲下来靠墙隐藏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那妖这么弱吗?雁惊心下着急,不太想被当成什么色中饿鬼,无耻之徒。
门外的脚步声稍稍停住,门被轻轻推开后又关上,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连脚步声也没有。
雁惊心下疑惑起来,阿诲是在做什么?
怎么进来也没有动静?
忍下心中的好奇,雁惊努力缩小自己,脑中飞速思索着怎么离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雁惊蹲的腰酸背痛,脚都麻了,屋里还是没有半分动静,就连蜡烛也未曾点燃。
雁惊在暗处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更加奇怪起来。
总不可能……是突然有事,所以根本就没进来?
雁惊越想越觉得自己思路正确,于是试探着站直了身子,弯下腰探出个脑袋。
房间里依旧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未曾见到,除了她进来时开着的半扇窗外有风吹动的声响,四下寂静得倒是有几分凉意。
雁惊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自己对于什么色中饿鬼、无耻之徒的猜想完全错误嘛!
大着胆子走出屏风后面,还没等雁惊走到窗台,就听到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好像不太对,雁惊静了静,手握紧了剑,心下没有半分慌张。
“嗬嗬……”阴恻恻的笑声响起,冰凉的手贴近她的颈侧,“找到你了。”
雁惊没有轻举妄动,这个妖她居然连一丝气息都未曾觉察,可见妖力一般,她敢保证要是她拔剑出鞘,她的人头马上会飞离脖颈,去向不知名的远方。
“真是细皮嫩肉的小娘子呢。”那冰凉的手指没有离开,在雁惊颈侧上下滑动,她感觉到湿凉的吐息在耳侧,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朦胧月色下,能瞧见雁惊身后的一团黑雾,黑雾里面伸出手来,阴冷灰白,还有贴近雁惊耳侧的半张溃烂的面孔。
那团黑雾发出诡谲的笑声,紧接着雁惊感到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在失去意识之前,紧握着符篆的右手悄悄松开,叠成月牙的符篆跌落地毯,那团黑雾没有察觉这个小小的意外,带着雁惊几个闪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暗色中唯有皓腕间玉色亮得惊人。
第二日清晨,今最起来后第一时间就去查看雁惊的情况。
穗岁强打起精神,没露出半分疲惫之色,见今最过来,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今最露出个笑来,“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穗岁摇头,侧身让开。
今最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动静。
好脾气的继续敲门,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
今最捏了捏眉心,今日睡得真沉。
“你待会可别骂我!”今最喊了一声,紧接着更大力的敲起门来。
里面安静得不成样子。
今最觉得奇怪,“我可直接推门了!”他先提醒了一句,用力推了推门。
门轻微摇晃了两下,里面只传出风吹响窗棂的咯吱声。
今最听到声音后,心一沉,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抽出剑,劈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开着窗,太阳照进来,亮堂堂的。
今最疾步走近床榻,心彻底沉下。
床上干净整洁,一点也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模样。
“该死!”今最捏紧了拳头,又走去窗边。
“小姐!”紧随其后的穗岁脸上的冰冷神色被慌张恐惧取代,吐出的声音变了个调。
“怎么回事?”门被劈开的声音将剩下三人也引了过来。
见到里面情形,君闲行眉心紧皱,伸手紧拽住今最的手臂,沉声问道。
“江愿呢?”
今最用力咬了咬唇角,摇了摇头。
“小姐昨晚说睡下后,就只让我待在门外,我一直守着,没有听到别的动静。”穗岁也冷静下来,开始梳理。
君闲行走向书桌前,伸手沾了沾干透的墨汁。
“纸笔昨夜我们走之前还未曾用过,她应该写了什么,”紧接着也朝窗外看了看,“没记错的话,那位连公子应当住在她隔壁。”
今最和君闲行对视一眼,见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便急忙朝隔壁连不悔的房间走去。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只能期盼在那儿找到雁惊。
刚到门口的蒋舟远拉着睡眼迷茫的金多多,还未理清楚发生什么,就又跟着两人转而走向连不悔的房间。
今最还没来得及敲门,那门就被君闲行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但可惜的是,连不悔的房间也没有一个人。
除了相同的,半开的窗户。
君闲行疾步走到窗边,又转身探了探床温。
朝今最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金多多揉了揉眼,虽还未理清状况,但眼尖的看到了地上的东西,肉嘟嘟的手指着地上月牙形状的符篆,紧接着蹲下来拾起。
几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今最接过那张叠起的符篆。
“是江愿的。”今最肯定的说。
“只有她会叠这种月亮形状的。”今最又蹲下来,在地上摸索找寻起来。
地上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只有今最手中紧攥的月牙叠纸是唯一的线索。
“这浮光照燃过,”君闲行拿过今最手中的月牙,细细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符篆,“是妖。”
君闲行指着月牙尖尖那块痕迹,是燃出过绿色的粉末。
真是疏忽了,今最懊恼起来,他原以为有飘雪护着她,再加上穗岁和符篆就能避免这些。
但他真是小看了她对那些妖魔的吸引力。
“都怪我……”今最还是没忍耐住,恨恨说道。
房间里空旷,只有风声回应。
“能破得了阵法,无视符篆的,绝不会是简单的小妖。”蒋舟远沉吟了片刻,开始思索起来,这附近哪里有排得上名号并且不怕死的妖邪。
昨夜他们布下的可不止一道阵法,那妖邪进来可无视阵法,不论雁惊是否待在客栈都逃脱不了被抓的命运,看来已然盯上她很久了。
思及至此,他转身看向一直沉默未曾出声的穗岁,“连你都未曾感应到的妖邪,真是叫我开了见识。”
穗岁冷着张脸,没做回应。
“我离开过一会,”半晌,就在蒋舟远以为她不会回话的时候,穗岁突然出声,“我去拿了样东西。”
穗岁说完又沉默下来。
“什么东西?”等了片刻也不见她说话,蒋舟远只好再次开口。
穗岁摇头,抿着唇不说话。
“没离开多久。”穗岁又吐出一句话后,除了不说话外这下连动作也不做了。
“不方便说?”蒋舟远倒是稀奇起来,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他真是搞不明白了。
“是阿姐的信吗?”今最见穗岁的反应大概能猜到一二,于是问道。
穗岁摇了摇头,直直看向今最。
见她这模样,今最心下了然,更加心累。
“不是什么重要的,”他说,神色紧绷,“离开的时间绝不会太长。”
能做到悄无声息潜入,并且极快离开的妖邪,真是棘手。
“这件事只靠我们肯定不行,那妖邪只凭我们几个是对付不了的。”今最紧紧闭了闭眼,几乎是费了很大气力才说完这句话。
“但我知道谁可以对付。”今最猛然睁开眼,眸子亮了一瞬,都有些激动。
“连不悔。”君闲行微微颔首,几乎立马也想到了这个人选。
据说连不悔已迈入破晓之境,不日便可冲击窥天之境。
君闲行虽然同为破晓之境,但他作为一个符师,若只靠他一人那便远没有连不悔那样的剑修来得好。
今最和蒋舟远两人都是纳海之境,金多多不过才触月之境,更不能指望什么。
穗岁的实力一直让人琢磨不透,推测大约也是破晓之境。
君闲行捏了捏手中的月牙,缓声开口,“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找到这位连公子。”
今最脑中飞速思索,想到了昨日清晨那位柳让尘说过的话。
“城主府!”三人同时开口,没多言语,立马转身赶去城主府。
穗岁和金多多则留下来以防万一。
城主府内,得到通报后,坐在主位的人脸上掠过惊讶,看了看下首的人,那人没什么表现,见此他只好先微微点头。
三个人步伐急速,进来后也不忘问好施礼。
“邬城主。”今最竭力维持礼数,但眉眼间的焦急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邬和见他如此也不免正了正神色。
今最刚进门就不动声色观察了一遍,可惜的是整个堂中只有邬和一人。
压下心里的失落,今最拱了拱手,“邬城主,不知连公子现下在何处?”
邬和几乎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这句话表达的含义——绝对出事了。
邬和站起身来,疾步走向今最身旁。
“是不是出事了?”早在今最他们到达后没多久今朝的书信也送到了城主府,是以邬和早就知道几人的动向目的。
毕竟还是孩子,就算再顽皮也不可能惹多大祸事,这几天邬和也就只是派人暗中保护。
现下派去看守的人没来汇报,今最几人就突然求见,便是猪脑子也该知道不对劲了,只不过邬和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今最见他很快明白意思后,也不再多废话,“江愿被掳走了。”
邬和愣了愣,“江愿?”
他想了想这个人,没有丝毫印象。
“你们夜间出门了?”这可不是普通玩闹,又有人被掳走了,邬和语气中带了几分严肃。
今最摇摇头,并没有解释江愿是谁。
君闲行见此将袖中的月牙叠纸拿出。
“邬城主,是有妖闯入。”邬和看向那张叠起的符篆,月牙尖尖上艳艳绿色惹眼夺目。
他认得这位君闲行,是个符师,也是同辈中一等一的符师。
邬和视线在几人中来回扫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心忍不住缓缓下沉。
遭了,他早该想到的,江愿,还能有谁是江愿?
没再多说多问什么,邬和急急开口转身,“跟我来。”
不消片刻便走进另一处院落,他推开一间房门,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转身,青色衣摆随动作微扬,张扬妍丽无比的面孔极具冲击,雪色清冷的眸子望向几人。
见到门外几人后,连不悔心中的猜测隐约得到证实,冲邬和几人微微点头示意。
“连师兄!”今最此刻见他就像见到了家里人般亲切,哪里还有半点什么防备。
几个箭步就冲到连不悔身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
连不悔瞥了一眼今最毫无礼数的手,面上到底未曾流露出什么。
“您还记得江愿么?”今最的心紧紧绷起,直直盯着连不悔。
连不悔浅浅嗯了一声,猜测随着他的问询彻底落实。
君闲行将月牙叠纸递去,“不知是不是你们追踪的那妖。”
那月牙叠纸在光照下像是在发光,连不悔眸色微动,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清亮的眼。
“昨日那妖泄露行踪,想必是抱着将我们引走的目的,”连不悔面色冷冷,怪不得昨夜几经追逐还是跟丢了,原来那妖的目的本就不是富商之女,“柳师弟还在守着那处,我今日来本打算向邬城主借些人手。”
“那妖极善隐匿,”从怀中拿出完整的舆图,指着红色笔触圈出的一处,“昨夜是在这处跟丢的。”
“是几时?”蒋舟远问。
“大约亥时三刻。”连不悔记得那时还听到了打更人的声音,柳师弟还上前劝过那更夫早些回家。
“真是狡猾,”蒋舟远深深吸了口气,临走时他还问了穗岁是何时离开的,“穗岁离开的时候也是二更天。”
那也是奇怪了,几人视线都落在那方舆图之上,那妖是如何在同一时间内从城南变到城北的。
“那妖叫什么?”君闲行沉默片刻,问出一个不曾了解的问题。
原以为连不悔和邬和会知道,谁料二人都摇了摇头。
书房内一片沉默,邬和将手搭在桌上敲了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
“你们知道下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