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赏花宴如期而至。
说是赏花宴,不如说是挑选良配的一个宴会。
观拙城有权势之人基本都会聚集于此。
未出嫁的女子更是多之又多。
有一些只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有一些家父是朝廷重臣,野心较大,认为再不济,也必须要嫁个皇子。
还有一些略微愚昧的,想嫁一个心意相投的,想法虽好,但在权衡利弊中却是不可取。
客人们接踵而至,贵妃得知除裴轻知外全部到齐后,才不紧不慢到达现场。
她此时一身橙色锦缎长裙,头上戴着几只精致的珠钗,耳垂上金色的耳环好像是专门为她而生,格外符合她明艳的气质,手腕上一只白玉镯子看着便已是价值连城。
即使早已年过三十,岁月依旧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可想平日保养的很好。
她眼睛扫过众人,果然没有找到裴轻知的身影。
暗自叹息……
先皇后曾在裴轻知十岁时逝世,不过帝后情深,皇帝爱屋及乌,不想裴轻知无母。
恰好贵妃膝下又有一女,于是便命贵妃代为养育。
裴轻知还有个嫡亲妹妹,名裴缨,同样交由贵妃抚养。
现下且不知裴轻知是否会来,只好先让众宾客自行喝茶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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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湖河畔,淡水荡漾,烈日当空。
时不时起一阵微风,又吹得林丛间“沙沙声”不断。
裴轻知静静欣赏着景色。
容稞见此,于是自顾自给他说今日重点结交对象的情况:“丞相姓纪,是上一任澶州刺史的嫡长子,前年被晋升,并且年仅二十,想必很是厉害……”
“年纪轻轻便成了丞相,这位置恐怕来路不明吧。”
原以为静静的裴轻知不会言语,谁曾想会插进来一句话,“讲解员”有些讶异。
容稞刚打算解释,却听不远处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承蒙太子殿下厚爱,能给予纪某如此评价。”
裴轻知一惊,警惕回头。
只见来人手持一把折扇,唇边勾起一个很轻的弧度,正慢慢向他们这边走来,虽说是笑着,眼底却瞧不见笑意。
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弱不禁风,如若有人对这人破口大骂,叫旁人看了去,只会觉得破口大骂的那人在欺负老实人。
想来这便是丞相大人了。
不过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是哪里熟
但裴轻知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父皇的宠臣冒犯到了他。
他也一步步向纪君卿逼近,淡淡道:“你是在质疑孤?”
“纪某”没有回答。
但没有回答却也是一种答复。
“孤乃定恒储君,尔等一介臣子,胆敢以下犯上,你好大的胆子。”裴轻知加重了语气。
然后,把手重重拍在“纪某”的肩膀上,压低声音:“无论如何,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想想自己配不配。”
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吓破了胆。
而当事人却依旧云淡风轻,镇定自若,微笑着回答:“殿下教训的是,臣定当谨记。”
裴轻知满意他的顺从。
本想叫他现在赶紧滚,但想到贵妃,犹豫了一下,去了宴会的方向。
忽然,裴轻知又停下,回头:“孤虽不能对你动用私行,但……”他停顿一瞬,威胁道:“得罪我,你绝不会好过 。”
说完,离开了这里。
待见不到裴轻知的人影后,纪君卿笑意盈盈的脸上露出了阴鸷之色。
随后,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纪君卿刚才深觉宴会无聊,这才来随意逛逛,却不想正巧会遇到有人背后议论他,还明晃晃威胁他。
如今溜达的兴致肯定是没有了。
自小他便是人人追捧的对象,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
他气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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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的地点在宜园,风景秀丽极了。
初时踏入,仿佛身临仙市,美中不足的就是太过嘈杂。
纪君卿不愧为才华横溢的人,前脚迈进这儿,后脚便被仰慕他的文人墨客们簇拥上来。
“纪大人,您现在是否得空,上次您我二人未谈论完的文章您还记得吗?”
“纪兄,真是好久不见啊!”
……
突如其来的人群让他重拾笑脸。
可美好有时总是短暂的。
事情往往来得突然,事情往往来得也很巧。
纪君卿不过向旁处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就看到了他今日最不想见到的人。
裴轻知此刻在贵妃身边恭恭敬敬地说着话,与刚才的尖酸刻薄仿若二人。
可以称是“云泥之别”。
反差得令纪君卿不忍直视,急忙移开目光。
只是不知贵妃又想到了什么,眼睛扫过一众人群,最后目光落在了纪君卿的身上。
而后走了过去,并叫裴轻知一同跟着。
裴轻知再怎么想都想不到贵妃要带他去哪儿。
开始有些不解,但等贵妃在纪君卿身边停下,裴轻知却懂时已晚。
她“轻咳”一声。
众人见贵妃到来,纷纷行礼,后暗暗地左右旁看,知觉到了什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都识趣离开了。
纪君卿见人都走了,也想随波逐流,于是拱手作揖,道:“贵妃娘娘,臣告辞。”
不过没走出第三步,就被贵妃出声阻止,道:“大人请留步。”
纪君卿回转身,揣着明白装糊涂:“娘娘可还有要事相谈?”
“并无什么要紧事,只是轻知欣赏大人的才华,想与大人探讨一番。”说着,移开身子,令裴轻知整个人坦露出来。
什么?他什么时候说过欣赏这所谓的“纪大人”了?
“原来如此。”纪君卿笑了笑,目光似有若无地游过裴轻知。
“轻知,这位便是纪大人。”
裴轻知象征性点点头。
见二人业已打过照面,于是贵妃为他们腾出了空间,去了别处。
可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谁都不想和谁相处。
正在二人保持沉默之时,一道女声自远方传来“皇兄!”
二人寻声望去,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子正向他们的方向疾步走来。
女子脸上抹了淡妆,显得由为可爱。
她到裴轻知眼前后,又叫了一声“皇兄”,随后才道明来意:“昨日我向父皇讨要一支南疆进贡来的珠钗,父皇没有答应,你去帮我要来,可以吗可以吗?”
女孩正是爱美的年纪,故而,裴轻知不加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皇兄人最好了。”女孩撒娇道,转而却看到还有一人的存在,便问到:“不知这位公子是?”
“在下纪君卿,参见公主。”站立良久的某人拱手作揖,而后答道。
裴惊愉:“不必多礼。”
转而,裴惊愉又对裴轻知说道:“皇兄,我刚刚看到有几只牡丹很是好看,我带你去看看。”说着,就拉裴轻知走。
裴轻知看了纪君卿一眼:“纪大人,告辞。”
纪君卿拱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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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御书房内,几盏灯亮着。
裴涌贤端坐,批阅着奏折。
“吱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涌贤抬眼,见是裴轻知,便无多言,还是安安静静地批阅奏折。
“父皇,惊愉想要南疆进贡的一支珠钗。”
“明日我让人给她送过去。”
裴轻知诧异。
这么痛快?
只是,话未问出口,裴涌贤便笑道:“我就知道我不同意给她,她绝对回去找你。”
裴轻知低下头。
只听裴涌贤又道:“你们兄妹是情深了,朕倒显得是个坏人,那种廉价的玩意有什么好稀罕的,如若是个珍宝,我定是想也不想就给了,可那丫头偏偏看上了这个。”
“儿臣明白父皇的用心,只是她若实在喜欢得紧,便随她去吧!”
“嗯。”
只一字后,裴涌贤就不吭声了,似是在想什么。裴轻知静静待着,父子两个谁都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裴涌贤复又开口:“知儿,你长大了。”
“是。”裴轻知答。
“父皇总有入土的一天,朕也仅你一个继承人,这个国家迟早要交付到你的手中。”他深吸一口气,“朕知你不喜朝堂之事,但是有些事情是没得选的。”
“儿臣明白。”
“朕想要找一人来带你熟悉朝中事务,以便日后你接应的顺手。”
“好,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裴轻知自然晓得他不能任性,逃不掉也躲不掉,这是他的责任。
“纪丞相,你意下如何?”
裴轻知闻言,猛得抬眼。
怎么又是他?
“可还有其他人选?”
“有是有,只不过朕最钟意他。”
“儿臣以为,还是换个人为好。”
但裴涌贤却并不搭他的话:“就这样吧!我意已决。”
裴轻知还欲开口,但想到裴涌贤的性子,多说无益,只得妥协。
他从御书房出来后,郁闷地独自走在小道上。
因为月光的原因,道上还伴随着花草树木的影子,影子一晃一晃,是这些植物在随风摆动。
忽然,一只鸟自天空划过。
陡然间,裴轻知竟想起了前几日那个奇怪的梦。
他顿住脚步。
等等,梦里那个人的名字好像也是“纪君卿”吧,想到这,他不由地又在脑海中对比了一下二人的面貌。
……
“轰——”一道惊雷仿佛在他脑中炸起,二人的样子竟也重合了起来。
他顿了许久。
纪君卿,纪君卿……
呵,好生有意思。
从未遇到过的人提早入了梦,梦里还是那种难以启齿的关系。
只是巧合吗?
他对这纪丞相算是起了丝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