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萝捂着被打红的脸慢慢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地跟着走,她刚刚心里确实很乱。
徐风死了,他是为了保护在那时候崴脚的吴蝶死的。
如果她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徐风是不会死的,同样,如果当初留下来的是画听,那么他也不会死。
明明两个选项只选对一个,徐风就可以避免死亡的结局。
但偏偏两个都错了。
可是,吴蝶崴脚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画听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们有什么错呢?
齐昭萝很苦恼。
徐风的死让她很痛苦,但偏偏……连一个可以归咎、承担她痛苦的人都没有。
脸颊的痛感已经消退了,她略略犹豫了一下,便又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不知不觉间,几个人就已经走到了隧道口,夜风吹拂在脸上,带着凉意。
还有腥气。
徐风的尸体就躺在那里,如吴蝶所说,一只胳膊脱离了躯干,好在现在光线很暗,具体看不清楚他的死状,不然肯定很恐怖。
地上有一大滩血水,像小小的湖泊。
几个人沉默地看着尸体,只有张否否干呕了一声。
何不吟俯下身,在尸体的一周翻了翻,最后找到了一张撕碎的车票,票的表面布满了鲜血的颜色,诡异的是,未被染红的白色部分似乎隐隐构成了一个新的词语。
何不吟举起来给其他人看。
画听虽然认不来符文,但那两个字看起来相当像是繁体的【血肉】。
正琢磨着,画听忽然发现周围的光线变得越来越亮。
猛一回头,她才惊觉之前那辆公交车居然像是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向他们慢慢驶来。
“要上车吗?”张否否问。
“不要上,我们先在旁边观望一下。”何不吟一手拉着吴蝶,一手拉着齐昭萝,带着她们向后退去,画听见此也跟着他们退了几步。
公交车在徐风的尸体面前停下了,但是门却只开了前面的那一扇。
“那个公交车是从隧道里出来的……也就是说,它已经在那么长的隧道里开了一个来回了?”张否否语气惊讶,这件不可思议的事让他暂时忘记了恐惧。
“先不说这个,你们发现没,那车上的所有乘客都站起来了!!”齐昭萝声线忽然颤抖起来,打断了另外四个人的思绪。
“真、真站起来了!!它们…还在看我们!!”张否否一抬头就看到了车窗另一边那些黑压压的眼睛。
“睡觉”的乘客们全都站起来了!!
它们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所有眼睛齐刷刷地对着窗户外面的众人,不连贯的,黑幽幽的点,让人联想到发育时间较长的鸡卵做出来的蒸鸡蛋,小鸡黑色的眼睛躺在里面,似乎还保留着濒死的绝望。
……不错,那一双双死气沉沉的,垂垂的狐狸犬般的眼睛里,竟然透露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与恶意,仿佛几个人稍有动作,它们就会全部扑下来,用枯白干萎的手把他们拉进地狱。
“司机下车了……”吴蝶忽然呓语般地轻吟了一句,她漂亮的圆眼此刻已经布满了血丝,瞳仁的周围已经泛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即使如此,她还是大睁着它们,下眼皮被松驰的肌肉拉到最大。
“司机下车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不用她说,几个人已经看到了。
车的前门,下来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面上盖着白布的,人形的东西。
白布很长,拖到了地上,所以看不到它是否有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绝对、绝对,不是人类。
因为那不是人的行走方式。
它一接触到地,整个身体就俯了下来,像海浪一般一拂一涌地在地面行止,倒像是某种有触手的深海生物。
那东西在徐风的尸体前停下了,画听听到了张否否不断吸冷气的声音。
白布聚成了一只手的形状,慢慢地把尸体往后,拖到了公交车油箱的位置。
“它要干什么大事?”画听很疑惑。
“或许是‘加油’。”何不吟道,“但是我们还是先别出声交流了,我刚才发现那些乘客会随着我们发声改变重点观察的对象,它们可能听得懂。”
画听点点头,不再说话。
然后拿出手机玩起了单机小游戏:“唉,行吧,正好我也说累了,玩一下。”
另一边,司机的行进方式本就缓慢而奇怪,再加上拖了具尸体,这么下来,便更慢了。
但过了五六分钟后——或许没有这么久,但反正,当画听抬头时,司机已经打开了油箱的门。
“不,等等!……我们就这样看着它糟蹋…、糟蹋徐风的尸体吗?!”齐昭萝忽然像是压抑了许久似的,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她知道她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便近乎乞求地,完全不顾那些乘客目光地转向另外几个人:“不要再发呆了!!不要再玩手机了!!……你们倒是,做点什么啊!!!”
“别担心,不会的。”画听抬眸,与何不吟对视一眼,然后原地把手机放在了地上。
齐昭萝对她的回应有点惊讶,但下一秒,更令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只一眨眼的工夫,对方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画听手中的匕首在虎口处旋转一圈,刀锋的方向直指着前方——司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