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凌夜寂,竹立微动,西苑沉静无声,齐齐的一围房屋盘卧,唯有北边的门窗烫破夜色,透出清浅的烛光。

    甲辰仍静躺在床上,默默地盯着床帐的竹纹。主人离开的吩咐他记得:睡一会,等他回来。他本不欲睡,倒不是故意违令,只是以他现在的情况,若入睡就无法探查感知——若主人回来影卫却在安睡是极为不敬的。

    但午后他饮完药竟陷入昏睡,意识不自觉地消去,直到──无数混杂的画面不断破裂颠覆,纷繁迷乱的话语止断回荡,隐秘地掀起了某个角落封尘的、久远的感受,那一帧帧不断清晰、变化。黑云压天、血染江水,高楼台、黑符纸,乱爻象,烟雾干尸断臂烂肉,混杂着无休止的惨叫嘶喊,最后都汇集成破碎的、诡异的话语:

    “……嗒陀罗、巫神……永生……阴阳台上──”

    阴阳台上──

    似平静无风的湖面突然泵出滔天巨浪,险峻入云的高山陡然崩裂塌陷,一种生理性的颤栗和原始的恐惧迅猛侵袭,甲辰终于被惊醒。

    又是梦。

    他轻缓地调整呼吸,压下混乱的感受。过去一月养伤,总有断断续续、无休无止的梦。最先时浑浊混乱、不辨声色,他并未在意,以为只是梦回过去的训练与任务,但慢慢,它变得可辨、清晰。现在,心绪起伏的影卫终于明白,那引发的感受如此真实又久远的,不是虚无的梦──是入影阁前的记忆。

    主人解了他体内所有的毒,自然也包括入影阁时用来削去记忆的。

    而阴阳台,全天下人──无论江湖庙堂,绝无人对它陌生。

    几十年前,中原国号仍为明琊。延绵了千年的明琊王朝,其盛世气象在后世几位皇帝的荒淫下已显衰势,而那末代皇帝更是昏庸无道,朝政不兴反寻上古长生之术。中原不得,反受西戎的邪教蛊惑,在天下连筑五十二座阴阳台,抓捕幼童,祭天炼药,邪术惑纲,彼时又因冥刀而成的疫病四起,世间大乱,战乱割据,道无生人,人为祀物,天下共苦十余年。

    到底是人神共愤之举,直到武元王讨明琊,天下英雄从龙举兵,几乎是兵不血刃便建立新朝。武元王开国称帝,改国号为弘夏,自是封侯拜相,行安天下之策,而其中最为要紧的,便是西戎邪教与冥铁疫病。巫术疫病诡异,帝虽广发求贤令,但中原十几年动乱使明琊王朝民心尽失,贤能奇士大都或依附世家,或遁入江湖,或隐世不出,新立之朝未必得其认同。弘夏朝势弱少人,便只能与世家及江湖门派合盟,一起毁坏阴阳台,剿灭巫术邪教,毁冥刀控疫病,驱逐西戎人,才得了如今十几年的安稳。

    而他,就是当年被西戎邪教捉去阴阳台的孩子。

    甲辰默默盯着竹纹,现下他呼吸浅缓,眼神清明,已恢复一把刀该有的沉寂。毕竟只是很久远的记忆,或许被惊醒时有来自孩童时期深埋的惶惧,但影阁炼狱出来的利刃,心性不至于被长久扰乱。

    当年世家及江湖门派同新朝共捣五十二座阴阳台,救下的数万孩童送往就近的孤独园待家人认领。但毕竟动乱十几年,多的是家人流离、无籍可查的孩子,弘夏朝也无力收育如此多的孩童,有些孩童便被世家与江湖门派挑了去。

    只是除开阴阳台,他还想起了一些别的事。

    比如他终于明白影阁的喻戈管事为什么如此关照他,又比如他想起曾经他与还不是统领的晏林在枉生林交过手,再比如,他在以前就已经被他刚认的主人救过。

    影阁统领为首,下设管事与教习,分管着杂务与训练,像这一届统领随侍殿主不常回阁的,还会设总管与总教两位大人坐镇辅事。但无论是管事教习或是统领,但凡在影阁有职位的,都必须经过枉生林的试炼。

    枉生林──瑶云殿影阁最深处的一片密林,试炼便是穿过枉生林。林中设有各种奇门遁甲,以考验影子的武功与心性。开枉生林是影阁的大事,足以让每日都在炼狱中的凶器们亮起最骇人的寒光。但闯枉生林的资格极难取得,而试炼结局也无非是死与活,活则按能在影阁任职,死则沦为枉生林的养料。

    开枉生林没有定期,一般是影阁需要提人任职便开林试炼,往届的开林都顺利又惨烈,唯有上一届统领乌培莫最后一次主持开林时出过意外。那一次十名影卫闯林只有两位活着出来,影阁程序向来严密规范,事后统领乌培莫清林算人,发现活人加尸体数不对,竟是一位胆大包天的影卫在枉生林的试炼中制造死在林中的假象而跑出了阁去。如此大的疏漏,气极的乌培莫当即就带人追查,追到了当时大公子的院落,把反叛的影卫拖回了阁中,打算处以极刑。

    而现在记忆回笼的甲辰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从梅园被带回影阁时,喻戈总是对他关照与问询──因为那一次试炼十人中还活着的两人,便是他与如今还在阁中的喻戈管事。

    因着此事,还活着的他与当时代号为甲酉的喻戈也被带去审讯林中细节,说是审讯,却没有询问反是大刑伺候,甲酉当时在林中就已受重伤,他看到两个大刑下来甲酉便昏死,泼水刺穴都无法让甲酉醒来,刑中昏死的影卫醒不过来会被丢去喂狗。甲辰已经不记得当时是以怎样的勇气出声问一旁监刑的乌统领何意,但现在他想起乌统领却让行刑人停下,告诉他,大公子保下了跑出阁的影卫,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人。

    从枉生林中叛逃出影卫是瑶云殿几百年来第一例,必须示众处死,杀鸡儆猴,以正影阁戒律。大公子带走了那个影卫,但影阁需要一个影卫顶罪,作为此事的交代。

    他与甲酉在阴阳台时便相识,从入阁到闯林,他们互相帮扶过不少。乌培莫说完便吩咐人把甲酉拖出去示众处死,甲辰现在没想起当时他是如何认罪、如何求统领换人,但按结果看,他确实是让乌统领改变了主意,换他顶罪。

    后面的记忆,便是他在刑架上示众受刑,当时他看着刑室幽火映着泱泱一片影卫,阁中大刑一道一道慢慢在他身上试过,他一点一点感受疼痛的侵腐,一步一步感受死亡的剥蚀,在最后一丝意识消逝前,他在一众黑影里看到很突兀的一袭白衣晃过,接着便听到极为平缓的声音,

    “乌统领……这样的重罪,坏了影阁……确实是无法饶恕……拿来试药折磨……”

    而他再醒来时,感受到的不是十八层地狱的鬼火幽魂,而是一片冷软的东西落在他眼边──是一朵梅花瓣。他愣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在瑶云殿中最为清冷的梅园,而身边有个人正摆弄着他的身体,顺道,有只手拂去了那片花瓣。处死的刑罚让他只能看清那人的轮廓,更别说发声,到后面便是反复的昏睡、被摆弄……

    直到他的记忆一晃而空,他陷入了无边的空白,等再一次清醒,他便被影阁一名叫喻戈的管事带着,同梅园许多试药的影卫回了影阁。

    影阁已经大换血,从统领到掌事教习都换了大半,他当时不明白喻戈管事的欲言又止与处处关拂,回阁后在喻戈管事的安排下非常稀里糊涂地认了新上任的千机楼副楼主为主,出了影阁,此后便是六年为人鹰犬的生活,这样一直到旧主人命他来枫崖探查。

    那六年里他知道自己记忆残缺,但这对影卫是常事,他也从未尝试去想起。有太多前尘记忆的影卫很危险,影阁本就会用药物来摸去记忆。而把他从影阁救下,带到梅园“试药”,再抹去他记忆的医师──虽然他在重伤与反复昏迷中看不太清那人的样貌,但那温柔的、和枫崖养伤的一月如出一辙的手法,他确信那就是他的新主人,名满九洲的江神医。

    甲辰理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一把刀不应该有多少波动的情绪,空白的过往被填补的异样感让他感到头痛,甚至无法聚神。

    突然窗帷微动,几息后,传来规律的叩门声。

    是影阁的影卫。

    甲辰回神,敛去所有情绪,起身,下床,持灯,推门……然后,他就看见了乌泱泱的一片同僚杵在门口。

    他还没明白状况,离他最近的影一就机械地重复主人的命令。甲辰反应过来,他退后侧身让影卫们进屋,之后,他阖上房门,顶着背后密密麻麻的视线,转身,抬头,然后,一起无言,一起沉默。

    他就这么和十六个影卫在屋里面面相觑。

    “……”

    交谈?让影卫交谈?要交谈什么?

    影一把视线移开,盯着脚下的地。从影九回来传递主人命令时,他就感到一丝无力──他们十六人本就同届,被挑出后又互相融合,才认主应该绝对的小心谨慎,不遗余力地完成任务,力求向主人展示实力与用处。

    但是……影一想起,当时影九说完,他们中话多与活跃的就掀起了微小的讨论。听了一会,影一就感到同僚们都望着他──十五个影卫在等他的意思。按理来说,他只是年龄最大、编号为一,然后被晏统领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过如何给殿主写汇报,或许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威信,但认主后他们是平等的,他没有权利左右带领他们。

    除非──主人赐他教鞭。

    能纳影卫的主都金贵,少有主人亲自管理。影阁会予教鞭,主人把教鞭给倚重的心腹,是为头影,有一定的管教惩戒甚至调动之权。他深知主人未赐鞭,同僚们如此是对主人极为不敬的。所以他当时只是略微提醒,然后说,这算是主人下达的第一个口谕,所以──后面不必再说,他们一起来了。

    但来是来了,却不知道怎么做──影阁没有教如何与突然出现又颇受主人宠信的陌生前辈交谈。

    何况,主人的命令实在是……不同寻常,也没有标准与流程。但是他们不能踏错,因为主人似乎不喜影卫,他们有着极大的被遣回的风险,何况殿主十分在意他们的新主人,早就严厉警示他们,连他们的刑规,都是晏统领回阁亲自监的刑。

    不论他们的新主对这个任务是否重视,现下殿主与统领都在,他们必须如履薄冰,主人多次庇护面前的影卫,但不代表主人会认可与庇护他们。

    无论怎样,这样的沉默是绝对无法达成任务的,影一内心叹气,想强迫自己开口,可对面的前辈已比他更明事地先打破了窒息的沉默。

    “乌从五届,代号甲辰,偏探。”

    此言是说,他是在上代统领乌培莫执掌影阁时第五届训成,最擅探查追踪。

    影卫们记下。影一照着他的话接过继续:

    “晏从三届,代号影一,偏攻。”

    “晏从三届,代号影二,偏攻。”

    ……

    十六个影卫们像报菜名一样按顺序一个个来,甲辰听得认真,主人说他们看起来小些,按届别来看,他至少大九岁。甲辰默默记下每个人的所擅与样貌,影卫都主杀,但偏向不同,从他们进来,甲辰就看到有些影卫有意无意瞟向影一,影一的声线沉稳顺畅,应该在他们中隐隐是带头之人,影二尾声微微兴奋或许生性活跃……影四接话时迟疑了几瞬,影五是擅毒的女同僚……

    一时间,显得有些拥挤的屋里只剩下影卫们以统一的句式、统一的语调做自我介绍的声音。但甲辰还是从流水线式的介绍里大概察出了他们的不同。

    “……代号影十四,偏医。”

    甲辰多看了眼年轻影卫堆里说偏医的影卫。他记得影阁没有偏医此项,但……他继续听下去,影十四和十五都是偏医,最后影十六的声线相比显嫩,应该年纪最小。

    随着影十六的话毕,屋内又恢复了原先的死寂。

    又是一轮面面相觑。

    这算不算交流认识……甲辰看向影一,然后,他在影一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再谈什么?谈任务?训练成绩?还是要谈个心?

    影卫从来不善言辞,再不知谈什么。

    十七个人,站得如此之近,面对面,都凑不出下一个话题。

    就真的,只剩沉默。

    不知僵持了多久,影卫们终于觉得这样互相看着有一丝隐秘的尴尬。最后,他们都一致地,敛眉,低头,看地。

    当然,是继续沉默。

    ******

    好好习武是很必要的。

    这是江钰白在努力隐藏气息想偷听影卫们谈到什么阶段,但一靠近就被发现时的想法。

    江钰白看着屋里跪的一大片影卫,收起了伞,边关门边让众人起来。

    十六个影卫规矩站起,江钰白顺手扶了把甲辰──不是故意当着别人的面偏心,而是甲辰离他最近,加之甲辰此时还病着。而且……影卫们这个站位实在是太明显,十六个娃站成一堆,但甲辰跪在门边,独成一派。

    等众人站定,身为医者的江钰白首先念着病患的病情,拉起甲辰的手就要往床边走。等迈出两步,他感到抓着的手腕紧绷,没等他转头探视甲辰,江钰白就感到一个有些炽热的目光──低头静立的影卫堆里有个影卫正在偷看他,不过在和他对视之后,影卫又僵硬地一寸寸把头低下。

    江钰白停步,看到甲辰微咬着唇,睫毛微颤着,他感到甲辰呼吸一滞,终于意识到自己此举有些亲密与不妥。

    而且影卫绝不是娇弱之人。

    于是他松手,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意示甲辰站他身边。有主人这层身份,他偷听不到还可以问:

    “你们谈了什么?”

    江钰白满脸期待,扫过一众影卫,最后望向甲辰。

    甲辰顿感压力,好在回话是极为顺畅的,“回主人,属下同他们互谈了从届与所擅。”

    “嗯,具体说说?”

    然后江钰白就听见极为听话的甲辰一丝不苟地汇报:

    “左起第一位影一,善攻。第二位影……”

    江钰白顺着甲辰的汇报记了遍人,轮过一遍基本记混。不过这次他认真又完整地看过十六个孩子,发现里面竟然还藏了两个女影卫,影五和影十三。

    看到甲辰已把十六个人分得如此之清,江钰白感欣慰的同时惊异于影卫识人辨人的能力。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甲辰因为紧张而绷紧的手,向影卫表示赞许。随后他看到甲辰的手受惊了般缩退了一点僵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惶惶地挪回了原位。

    江钰白抬头,果然看见甲辰又微抿着唇,眼底已染上了几分惶恐与慌乱。

    “嗯,交谈得不错。”

    江钰白笑着夸赞了一句,攀上了影卫手并顺势搭上了他的脉。他看到眼前的影卫因他的赞许而轻抖的睫毛,想到昨晚对影一不吝夸赞时,那孩子受宠若惊的样子,觉得以后应该多夸赞他们。他转向那十六个低头看地的影卫,

    “乖乖,你们呢?”

    江钰白看向刚才偷看他的影卫,没记错的话,好像是……

    “小十六?”

    突然被点名,藏在影卫堆里的影十六有些慌乱与震惊地出列。

    “回主人,”憋了一瞬,他才艰难又小心翼翼道,“……他、他叫甲辰,偏探。”

    “……”

    “嗯,还有呢?”

    还应该有……吗?

    影卫们反应迅速,齐齐跪下。

    甲辰因主人正切着他的脉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只是顺口问一句的江钰白还没理清是什么回路吓得他们跪,但感到手下的脉象因紧张变得急促从而更不好诊断,他便习惯性的认真严肃了些,甚至极微地蹙着眉。

    江钰白正想点个人问话,而负责传达主人命令的影九在主人扫视他们的时候更是惶惶,他强迫自己开口,

    “主人,” 跪伏的影九压低声音,主人并没有打断他,应该是默许着给了他们辩解的机会。他把头深深埋下,却仍遮不住声线里抖动的恐惧,

    “请主人降罪,是属下传达主令不善……使得同僚无法完成主人命令。属下无用……求主人处置。”

    主人的第一个任务就完成得如此失败,他们会被贬回去当教具吧。可是主人仁慈,还愿意等他们辩解,只是影九自然不敢去质疑主人的命令,他只求主人只怪罪他一人,别把他们一同遣回。

    “主人,” 影一膝行着出来,他昨日已经同新主近距离谈过话,主人的声线总是缓缓而轻柔,昨日的夸赞不似假语……即使他知道不会有哪位贵人会留着没用的刀剑,但影一还是期待那几乎没有的概率──祈求至少表面十分温柔的主人不会因为他们没用就丢弃。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求情。就听座上人发话,

    “停了。”

    江钰白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柔一些,再不阻止,这些孩子得求过去请过来的。他把切脉的手从甲辰手上收回,正打算让人先起来,就看到现在唯一站着的甲辰也立马跪下了。

    江钰白看着甲辰跪得倒是迅速流畅,一点病态都不显,可冬日的地这么凉,他理了两秒先后,在心里叹气,问到:

    “你是想求情吗?”

    他看到影卫把头低了低,

    “是,主人。”

    甲辰跪着,盯着主人垂下的白色衣摆。这些新来的年轻影卫不知道,但一月的相处以及梅园的记忆,却让他知道主人是个极温柔的人。可是温柔不等于没有逆鳞与规矩,看到主人刚才微蹙眉,他的心停了一下,以为是触了主人厌恶之事,他只能跪下说明情况,以求减轻几分他们的刑罚,

    “主人,是属下不善言辞,只同他们说……”

    江钰白伸手,想先把绝对不能再沾寒意的病患拉起来,可一碰到肩,跪着的人就吓得不敢继续说了,甲辰看着勇敢,其实骨子里是害怕的。他回头,看到影九微微抖动的身影,分明害怕极了,还求着让他处置。而影一好像是被他“停了”两字吓到了,现在僵在那。至于其他孩子,跪在原地,死气沉沉的一片。

    “主人,求主人容禀。” 最小的影十六膝行出来,他声音不大,还带着明显的惊惧,却扰得在场所有的影卫心头一颤。

    “主人!主人,影十六年纪最小不懂规矩,求主人……”

    影一惊得更是又向前膝行一点想抓主人的衣摆,只是行了一点,又像想起了什么,僵在原地再不敢动。

    主人已经不允许他们出声了,连主人颇看入眼的甲辰前辈也不容许求情。他们中最小的只有十九岁的影十六还在主人雷线上触,而他却是以违规矩的方式替一个没规矩的影卫求情。如果殿主在这,他们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早就被拖回了影阁处刑,或是当做教习的教具。影一死攥着衣服,有些绝望地垂下眼,殿主的影卫只有统领的求情会有用……统领……如果,如果统领在这,应该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可他好像跟着晏林统领什么都没有学会,反倒让罪行累加。而且,而且这屋子梁上还有殿主的影卫守着……若影卫报给统领,统领也会对他们,对他,感到很失望吧。

    现在屋内安静下来,江钰白微愣地看着一屋子跪着不敢妄动,只求他处置的影卫。这才是他们相处的第二天,所以……为什么会是这样?是他说话太凶了吗?殷长卿到底威慑了什么让这些影卫这么害怕他,还是说他们的统领教习把他描述成了动辄得咎的恶主,或者说其实刚认主的影卫都这样?

    毕竟和自己不熟嘛,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习性,只能按着影阁的规矩来。江钰白宽慰了自己一下,而且当年晏林刚到殷长卿身边那会,他不也经常看到晏林跪或者被绑在刑架上吗?

    罢了,自己人自己宠着吧。不过现在他们都很害怕,屋内的安静里充满了惶恐,影卫们跪的样子把他衬得好像他一开口就是些极刑加身。他正思索着怎样的话才不会吓到他们,一偏头,便瞥到了门缝有双眼睛正在使劲往里瞅,在和他对视后马上就消失了。不过两三秒后,那双眼睛又一眨一眨往里瞟。

    江钰白笑了笑,对着门有些愉悦地喊道,

    “孟楚楚,进来。”

    既然个个都像赴修罗场一样,那就让小朋友来活跃下气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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