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星突然生气,唐四夕猝不及防,还没问话,陆凛星便开始撕扯那些花,将其全扔在地上。
不出几秒,脚下都是红色的花瓣,地上几滴鲜红的血。
陆凛星被叶片划伤了手指,可他不在乎,枝蔓卡在冰箱的缝隙里,拉扯的动作显得粗暴。
唐四夕心疼的很,连忙握住陆凛星的手,“我来弄,阿星,我来弄,小心手。”
半扶着半推着,唐四夕给人推到沙发上坐,从药箱里翻出碘伏和创可贴,仔细去检查伤口,伤口不重,是一些划痕。
就这些划痕,唐四夕也心疼得够呛,“怎么了,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不开心的事情?”
“没有。”
“那为什么?”
唐四夕抬起头,正与陆凛星漠然的眼睛相对。那眼睛里满是冰雪,八月份的太阳也暖不尽。
陆凛星开口,“我不喜欢花。”
唐四夕扑哧笑出来,都说冰霜美人脾气都傲娇,这话是真没说错,“哈哈哈,别跟花生气,你看花又没有思想对吧,花不难受,你难受,犯不上。”
“唐四夕。”
“嗯?”
“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我的脾气,换做别人早就翻脸了,但是为什么,你不对我翻脸呢?”
“因为我们有合约啊,合约没有到期,我就要对你负责。”
“我早就说过了,合约不作数,我不会认的。”
“你可以不认,但我得认,合约的钱是实打实给了我的,我就要对你好。”
陆凛星面不改色,继续说,“那合约到期了,你就不会对我好了吧?”
“你猜猜。”
唐四夕看向冰窟塑住的陆凛星,眼神里温柔至极,就差把“喜欢你”“一辈子对你好”这样的话刻在脸上,叫陆凛星看清楚。
这一刻的暧昧,让陆凛星十分烦躁,他撇过脸,“滚。”
唐四夕笑应一声,低头看见自己穿了四天的衣服都要发黄了,跟陆凛星出去要穿这样的可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少爷和保安呢。
“阿星,等我,我也去换件衣服。”
屋子里,唐四夕边换衣服边对外面说,
“阿星,空调你试过吗,怎么样?”
“还好。”
“好就行,没白买,眼看就是五一了,没几天就热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多明智了嘿。
对了,五一要不要去哪儿玩啊?楼下的海洋公园你去过了吗,明天去啊,很多游乐设施都是白天运行的,这个时间点都停运了。要去就这几天去,五一前后可老多人了。”
唐四夕刚出门,看见陆凛星蹲在满地的花里,手里红殷殷的,乍一看以为满手的血,心里咯噔一下。
“阿星?”
唐四夕凑到跟前,看仔细才发现并不是血,是玫瑰花攥在手心里挤出来的花汁,唐四夕用湿巾给那红汁水擦干净,笑他,
“你就这么讨厌这些花呀,行行行,我马上收拾好给扔出去。你别折腾你自己,要不你折腾我吧,我皮糙抗造。”
陆凛星面无表情,从口袋里取出一根黑绳,绳子上系着一个红珠子,珠子拇指大小,晶莹剔透。
“唐四夕,谢谢你照顾我,这个是给你的礼物。”
这是陆凛星第一次送东西给他,唐四夕乐的要找不到北,“阿星,客气了,客气了。”
“去吃饭。”
“好。”
今夜有明亮的星云,蓝荧的涟漪轻吻陈旧的护洋舰和百条小渔船,百年的历史中它们曾守护这里,暮年时安详地躺在这片港湾里。
海岸线边上的欧式建筑民宿常燃着夜灯,海鸥盘桓累了在门前休息,天气暖和了晚上不会冷,人鱼码头的海滩上坐了不少人。
唐四夕抱着两杯奶茶,蹲在一个卖鱼的小摊前盯着水母看,那水母浅蓝透明,眼睛大小,在水里翩若无游,时现时隐。
“老板,多少钱一个?”
“68。”
唐四夕脱口而出,“看在我们以前是同行的份上,你给我便宜点呗?”
中年男子搓了搓满是鱼腥味的手套,有点惊讶地看着细肉白皮的年轻人问,
“你以前是卖渔货的?”
“不是,以前抢劫的。”
唐四夕伸出三根手指,顶着老板的白眼,“三块钱一个,我全拿走,您也好早收摊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要不就算了。”
男子一脸无语样,瞥了唐四夕好几眼,咬着牙骂,“你会不会做生意,三块钱?三块钱我成本都捞不回来!这样,三十一个,爱要就要不要拉倒。”
“得,真没缘分。”
唐四夕无奈地叹了口气,绝决地起身就走。没走几步,身后那男子就急着喊,
“五块!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唐四夕得意一笑,旅游城市啊,骗骗外地人得了,他混了多少年了,小套路小把戏跟玩儿一样。
陆凛星坐在高高的石阶上看海,风吹起脸边有凉凉的东西,一个塑料袋子里装了点水,里面有几只发光的水母。
唐四夕笑着,“喏,新买的奶茶。”
陆凛星看穿把戏,撇过脸不理人,唐四夕赶紧将奶茶给拿出来,“这个,这个才是,给你打开?”
“我从来不喝这种东西。”
“那喝什么,喝海水呀?”唐四夕将奶茶放进怀里捂着,万一陆凛星想喝了,也还能热乎点。
“阿星,冷吗?要不回家?”
“不冷。”
两个人并排着坐,看波涛吹打远山脚下,听海浪卷起的哗哗声,静静的,攀聊起来。
陆凛星问,“唐四夕,你最在乎什么?”
“最在乎什么啊,在乎你啊。”
“我是说东西。”
“东西的话,我的房子我的钱。”
陆凛星满脸鄙夷,“就你那房子能值几个钱?”
“是挺破的,不值几个钱,”唐四夕的脸上挂着愉快的笑意,是希望也是憧憬,“可因为有那小破窝,我就不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孩了,下雪的时候也不用再挨冻了,多好啊。”
“你没家人?”
“曾经有妈妈,两年多前没救回来,过世了。”
陆凛星这才想明白,这就是他当时那么需要钱的原因。
“你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师父呢,跟你下山之后死哪儿了?”
“跌下山崖,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
唐四夕低着头,两位至亲全都离世,心底未免涌出些伤感。对于这个师父,唐四夕只知道他叫赵宗衡,其他的竟什么都不了解。
“阿星,你跟我师父都是玄灵山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跟正常人不一样吗?”
陆凛星漫不经心,按理说应当叫一声师叔的,但向一个疯子叫师叔,还不活活让人笑话死。
“赵宗衡本是非常有天赋的顶级灵宗,”陆凛星说,
“传说年轻时便恣意风光极度霸势,曾杀死过一个鬼界五百岁的命绝,因为玄灵山跟鬼界约定,道众不可入鬼界违者必死,所以赵宗衡将命绝堵在鬼界的门口,剥皮抽筋活生生折磨死了。
他的修为在鼎盛时期是可以达到天师的,天师在这个时代极其罕见,师公吕成闻也是恰逢乱世才登为天师,赵宗衡的能力绝对不可小觑。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修为大降,一夜之间沦为废人,人就疯了。
因为疯,睡草屋吃剩饭,跟狗住一起,所以没几个人待见他。”
“原来他还有这一面啊...”
唐四夕暗自伤叹,他总以为是个一名不文的小人物,不想也曾光风霁月。
一位陨落的神被众人踩在脚底,又怎么会不疯呢。
手机嘀了一声,有消息来了,唐四夕看了一眼,是蓝望泞发来的,一张他在买水母的照片。
蓝望泞在附近??
唐四夕环顾一圈,堤坝下黑漆漆的海水边站着一个黑影,个子很高,一动也没动。
“你在人鱼码头?”唐四夕发消息问。
“嗯,我好想见你,能过去找你吗?”
“卧槽,你可别过来。”
唐四夕下意识仍将蓝望泞当假想情敌,虽然蓝望泞说过对陆凛星没兴趣,但不能保证陆凛星没想法,不能让他们见面。
合上手机,唐四夕催促,“阿星,回家吧。”
陆凛星应了一声,站起身就走。
唐四夕得意地朝蓝望泞看了一眼,他大概往水里走了几步,海水没到他的膝盖处。
这不是要想不开跳海吧?周围连个亮光都没有,更没有什么人,这要是掉海里连捞都捞不上来。
连走几步,蓝望泞都不动,唐四夕心软了,这个家伙初来海滨城,父母亲戚都不在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他要是再不搭理就更可怜了。
算了,过去打个招呼吧。
“阿星,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唐四夕朝海边走,顺着堤坝爬下去,离黑影越来越近,“喂,我说你立在这儿干什么呢,当定海神针?”
离得只有两三米距离,手机有消息,劈里啪啦响的很急,唐四夕发笑,离这么近还发什么消息啊。
唐四夕拿出手机看,蓝望泞发来十几条信息,
“四夕,你去哪儿!”
“那不是我,快离开那个东西!”
唐四夕冷汗直冒,他确定那个黑影正在看着他,离得这么近伸手就能摸到,但依旧看不到五官,只能感觉到它浑身长毛,湿漉漉的,嘴里发出咀嚼的声音,身上有很重的潮腥味。
这不是蓝望泞,这也根本就不是个人!
是鬼?是鲛人?是异怪?
这东西身躯庞大壮如铁牛,正面硬刚肯定不是对手,而海边的沙子细软跑起来都费劲,此刻仿佛陷入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