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要绷直，不能弯曲，手！”陆梓烨用木棍敲打着程亦锦的手，显然经常挨打，已经红了一片，“伸直！要想好好学武，这些都是轻的。”
“啊？还有比这更严厉的？”程亦锦长叹一声“当真是不容易啊，先生教我也不过轻声细语，何时如此打过我啊……”一声声的哀嚎，逗得身旁嗑瓜子的程川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信不信……”
“别动！习武之人未练成前不可轻易放下来。”陆梓烨严厉地训斥着程亦锦。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难怪，想当初是自己逼着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家伙教自己习武，如今这一切也只能打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咽，怪他自己识人不慎啊！
烈日不断烘烤着，连旁边扇着扇子，嗑着瓜子悠哉悠哉的程川都受不了了，找了个凉亭哪凉快哪待着去了，也只给程亦锦留下一句“哥，这儿太热了，你看我待在这儿没事做你也心烦，我就去别处不惹您眼了啊！”
“真是臭不要脸啊！走倒是把我也带上啊！美其名曰不惹我眼，真真是厚颜无耻！”程亦锦视线死死盯着程川逃也似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陆梓烨看着程亦锦急躁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累了便休息一会儿吧，练这么长时间，也怪不容易的了。”说着从广袖里拿出一张纤尘不染的纸帕，递给他。
程亦锦本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看到陆梓烨递到手边的纸帕，愣了一瞬，满脸堆笑道“多谢了哈梓烨兄！”
“无事，倒是我应说声对不起，”陆梓烨坐在程亦锦身旁，肌肤间的摩擦让他心口一震，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你第一天同我学武，便如此对你，属实些许苛刻，不如今天便这样吧，待到你休息好了，再找我练武。”他扭过头看着眼前大汗淋漓的少年。
“嗯……其实也不打紧的，”他又望了望天空，烈日仍在正空悬挂，方才他也觉得再这么练下去，自己要被烤焦了，可如今真的休息下来，坐在这里，反而觉得没那么累了，虽仍觉得空气燥热得不行，但身体内有一股清流好似在与之对抗，觉得很舒服。“其实，我倒是觉得身体现在十分有力量！”他挥舞着手臂，想要展示给陆梓烨看，可那里没有健硕的肌肉，只有瘦弱的臂膀，年少不知猖狂，一身傲气闯天涯！
……
双方都沉默了片刻，却在双目相对之时大笑起来。
“梓烨兄，你别看我现在有些骨瘦嶙峋，日后——日后我必要成为这天下之主，万人之上的神明！”程亦锦抱着胸，“天高任我狂，少年恣逍遥！”
“好！我相信你定是可以的！”陆梓烨笑了笑，可他不知，眼前的少年，在日后将这天下变得风起云涌，而他日后，也必将成为盘中棋，决定着天下的命运走势。
“不过话说回来，梓烨兄你可有住的地方？若是没有，我可以让你住在我家别院的！”程亦锦擦了擦汗，笑着说道。
“不必了，其实我来隋夏是要找一个亲戚的，已经耽误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去，他恐怕也要生气了。”
“亲戚？方便告诉我他在哪儿吗？”
“嗯……”陆梓烨顿了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抱歉，不可以。”
“好吧。那么如果梓烨兄有了住的地方，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还等着你教我练武呢，到时让我带你领略隋夏的大好河山！”
“好。”
“陆先生好，在下漠北少阁主陆梓烨。”做完自我介绍，将行囊中的一封信交给旁边的下仆。
陆钰看着有些斑驳的信件，邪魅一笑，复又看了看下座的少年，他波澜不惊，抿着嘴边的茶杯，“这茶如何？”
陆梓烨放下茶杯，对着陆钰微微行礼“当是极好的，不过，茶香似乎太过浓郁，盖过了他它的香甜。”
“嗯……不错，想来你不但武功了得，茶艺也学得有精妙之处啊！”陆钰不住地赞叹道。
“陆先生谬赞了，”陆梓烨笑了笑“还要多亏父亲对我的栽培，不然我无法有如今的成就。”
“陆诀倒也时常在心中提及过你，说他收养的儿子有多么了不起，如今一看，倒真是江湖白马，横空出世啊。”他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梓烨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是累坏了吧，你还没有逛过这隋夏京城吧，”说着，他向一旁等候多时的女子招了招手，“她叫阿来，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侍女，这两日便由她带你好好观赏京城的美景。”
“公子。”阿来轻眨双眼，朦胧中依稀可以看到面罩之下的绝美脸庞。
“嗯……不必劳烦陆先生了，”陆梓烨站起身，拱手道“实不相瞒，我在来之前，已大致领略过京城的美景，属实是我见过最好的。”
“哦？”陆钰来了兴致，覆手把玩起茶杯，“莫非梓烨在来之前有了熟识的朋友？”
“是，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待我很好。”不知为何，陆梓烨此时满脑子都是程亦锦嬉皮笑脸的样子。
而此时的御花园，程亦锦对着五彩斑斓的花卉望着出神，“阿嚏！”待他再睁开眼，眼前美丽的花早已被他的无情喷嚏打在了地上。“？什么情况？我不对花过敏啊，怎会突然鼻子一痒？”他不禁揉了揉鼻子。
“那……方便同我说说你这个‘朋友’吗？”
陆梓烨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他是程度，富商家的贵公子，还有一位是陆正，他的兄弟。”
“那你可曾向他们说明来自何处？”
“不曾。隋夏人都不会喜欢北启人的。”
“那便好。”陆钰松下一口气，复而疑惑:“姓‘陆’？又姓‘程’吗？倒真是巧了。”陆钰腹诽，他自是知道自家的小孙子程川在外惯是喜欢用“陆”姓的，而他自幼又是与宫里那位最得宠的太子整日黏在一起，让他不由得遐想。“会不会太巧了些？若是这样，倒也好办。”陆钰又笑了。
“一路来车马劳顿，也该好好休息，我派人在福来客栈安置了一间房，梓烨可以先住在那里，阿来是客栈老板，若是有事我会通过她告知你，梓烨先好好休息吧。”说着，便离开了地下室。
陆梓烨负手而立，也缓缓走出，阿来跟在他身后，拉上了厚重的大门。
近乎黄昏，将军府外传出少年爽朗的声音“祖父，我回来啦！”程川几乎是跑着进府的。
陆钰紧紧抱着外孙，不住地抚摸他的额头，眼中噙着泪花“川儿，你当真是要让我忧念得紧啊！说！若不是我传信给你母妃，你是不是就把我这个老头儿忘了？”
“祖父，我可不是这样的人！我也有多次想向父皇请示，准许我回来看您，可是父皇近几日总被与匈奴的战事所困扰，我怕又惹得父皇不高兴。”说着，程川的声音缓缓降了下来，他是怕程衍的，虽说后宫的太子公主不少，但程衍的目光好似只在程亦锦身上，不免让其他皇子委屈。
“这么说来，皇上是欺负你了？”
“没……没有，祖父，我很好，父皇也待我和母妃很好，有时还会同我们用晚膳。”程川话锋一转，“哇，祖父您做了很多好吃的啊，都是我爱吃的！果然还是祖父最疼我了，我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可要好好补补！”说着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陆钰碗中，“祖父这么辛苦，您先吃。”
陆钰笑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孩子……”
饭菜所剩无几，陆钰看着不住摸着肚皮的外孙，笑了笑“怎么样？好吃吧。”
程川一个劲儿地点头“那当然了，祖父做的饭菜永远是最最好吃的！”
陆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忽而有些严肃地看着程川“川儿，你可认识陆梓烨？”
程川摸肚皮的手顿了顿，看向陆钰时笑了笑，后者也回以微笑“是啊，我们在一个山林里，遇到了危险，多亏那个陆梓烨呢，把我和皇兄救了下来。”程川知道陆钰没那么好骗，既然知道陆梓烨的存在，就定是什么都问清了，不过他好奇的是，他为何会了解一个北启人。
“去山林？你们又去那里干什么？和太子吗？”
“嗯，皇兄问我想不想吃野兔，好久没吃野味了，倒也是馋了，没想到遇到了野狼，不过好在有陆梓烨，救了我们一命。”
“下次不准再去那了！”陆钰蹙眉，也有些气恼自家女儿没管好外孙，差点出了人命。
“天色也不早了，祖父送你回宫吧，久了你母妃该着急了。”
程川坐在马车里，脑子里不断回想陆钰刚才同自己说的话，暗自思忖道“祖父与那个陆梓烨到底是什么关系？该不该告诉皇兄？可万一他们二人只是朋友，我这么做会不会伤害了祖父？不如先看看再说吧。”他掀起一角帘子，望着夜空中洁白的圆月，马车渐渐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