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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2)

    “什么鬼不鬼的大智若愚。”

    那人冷不丁出声,似是有嗤笑的意味,将我从难受中抽离。

    “喂,想不起的,就别硬想了。”

    他玉唇轻启,轻哼了一声,语气中的不屑快要溢出来了,随风传至我的耳尖,最终消弭于风中,我的耳神经顿然接受信号,脑神经正在输送信息——

    这人什么意思,还不屑呢。

    “喂喂,你什么意思呀?”

    “方才好生难受,脑袋鼓鼓的好涨。”

    我这可说的是大实话,方才当真是伤到自己了,只觉浑身酥麻不可动弹,脑袋胀痛,小腹掀起痉挛,手掌心的汗水快要滴出来了,小脸蛋白花花的就像是刚殡葬后的…魂魄。

    “神经,那是你脑子里水太多了,为数不多的脑仁儿被硬挤出来了。”

    那人又是不屑,似是对自己难受的模样毫不关心,置若罔闻,只顾着调侃我。

    不知为何,心下隐隐作痛,恐是被这人气着了吧。

    “喂,听着,你不叫什么大智若愚。”

    我有了些好奇心思,这人终于引上正题了。

    “你呢,叫…”

    “唐莼。”

    我不由然喃喃自语:“春以闰长,莼因雨茁…”

    不知为何,控制不脱吐出这八字,八字似是若流水般哗然一泄而出,那人见状却是迟疑了些许。

    他既然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自然是见过自己,并且至少知道自己,不过这人委实可疑。

    “你…认识我吗?”

    我试探性的出声,语气中掺杂着些许讨好意味,胆如鼠般,只是小心翼翼出声道。

    “不认识。”

    他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不认识还知道我的名字,定然有猫腻。

    “不认识,但听过你的威名,行了吧?”

    他斜乜着眸子,望却我,发觉我的神态有几分不可控,嘴角抽搐。

    空气瞬然凝固,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来,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开口的主儿。

    “喂,说到底来,是你救我了喏?”

    我嘻嘻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却被肌肉反弹回来,我不由得心下一惊。

    这孩壮实得嘞,不错不错,喜欢喜欢。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原来本就一臭脸,说的话也如此不中听,见我这般无赖确实应了一声。

    “不错,正是我。”

    “哇呀,大善人…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救下我的,我又到底咋个了呢?”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一口一个大善人叫着好不顺口。

    我翕动着嘴巴,一直不间断地在他耳畔叨唠,十万个为什么就此产生。

    “看来我救下你是个错误的选择…话多,该封住嘴。”

    一言毕,自己的嘴上像是被贴上了什么符纸,好不舒服,感受到外力的阻挡,自己可不能再肆意言语了,这倒是遂了某些人的意,我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大善人”只觉着世事荒凉如大梦一场,怎么的,还欺负自己头上来了。

    我鼓动着腮帮子,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脖子似是被人扼住,虽能呼吸得上来,却觉着太过难受压抑,我十分不爽。

    “哈哈哈哈…”

    那人却是爽朗地笑,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的……嘲笑。

    “蠢死了,真不知道你前几辈子投的什么道。”

    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出声道,好好,不出自己意料的又在损我。

    好好,你给我等着瞧哈。

    论嘴皮子功夫,我可不一定比他还弱呢,哼。

    “反正,我又没和你投的一个井。”

    我冷哼道,却是徒添了几分娇憨感。

    话一掷出,身旁的男人却又安静了下来,面具下的他眸中含着温温月影,掬捧霜华,倾泻而下,不由得有些失神了。

    “呵,本就不是。”

    这人又怎么了,一会儿不认真听人讲话,一会儿又发起呆来,话语间貌似有几分嘲弄意味。

    不过,还真挺可爱的。

    “你投的畜生道,我投的人间道。”

    他又嘚瑟起来,语气恢复了往样的不羁。

    这……这人!!属实太可恶了!

    可我又想不出其他话来,只能在原地吃瘪。

    好吧,我承认,只有在他这里,自己才会受挫。

    “…”

    我的视线忽悠然透过他,转向了方才发现的那行诗句。

    诗句在皎皎朗月光的衬托下出尘,似是与周旁的破败分离开,全然不是一个地儿的。

    “你懂诗词吗?”

    “废话,我可没你那么蠢。”

    来人又是一坨shit直往自己嘴里怼,存心和你互怼作对。

    我实在不想和他对峙,开门见山道。

    “你看这里。”

    我指着眼前的石板,石板上的红色字迹却在我眼里消散,像是顽皮的孩童逃离,待我追捕。

    奇怪,红色的字怎么恢复原样了…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他喃喃出声,轻咂嘴唇,在月华下显得有些不真切了起来。

    “青丝,情丝,看来是关乎抒情。”

    “愁华年…愁华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想来,或是深闺愁冤。”

    他分析的有理有据,我点点头。

    “等等,平湖…这附近可是有湖泊?”

    我不过是眼神一瞥见那十里平湖,倏尔出声道,不肯放过一点线索。

    “…不错,就在西边。”

    闻言,我的眸中燃起了几分希冀之光,我最对这些事感兴趣了,吃瓜的地方可离不开我啊,虽然已是深夜,但我丝毫不惧。

    “别想乱走,附近有不干净的东西,别乱动,好好睡着。”

    他倒是头一次说那么多字,我是听得脑仁疼。

    “黑夜才有氛围嘛!”

    我轻轻摇头,伸出尔康手又是摇摇晃晃一摆动,示意无需多言,笑靥如花,语气里昭示着我的激动。

    “夜里狼吠频生,野兽横行。”

    我闻言,只是不屑一顾哼了一声道。

    “喂,别吓唬人,你以为我没听过这些套数吗?”

    我显然不将他说的话放在眼里,也听不进去,不就是吓唬吓唬小孩子的手段吗,一种套话而已,对谁都随便可以用。

    “今日我已然卜了一卦,是为无妄卦。”

    字正腔圆,字字珠玑坠落玉盘,牙白口清,属实是让我为之一惊。

    这人看着黑黢黢的,原来这么有料!

    不光身材有料,还有真才实学啊!

    还会卜卦呢,看来是个小道士不错啦。心下暗暗抑制住自己的欣喜若狂,反而对他说的是啥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欣赏着他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与其布满青筋充满性张力的玉手。

    “无妄卦,想来你这山间老妪也听不懂来。”

    这家伙,也太妄自尊大了,什么山间老妪,这不明摆着瞧不起人吗!上一秒我眼中的星星下一秒化为一潭死水。

    “好好听着。”

    “此为异卦(下震上乾)相叠。乾为天为刚为健;震为雷为刚为动。动而健,刚阳盛,人心振奋,必有所得,但唯循纯正,不可妄行。无妄必有获,必可致。”

    “‘妄’之一字,是为胡乱,荒诞不合理,轻举妄动。‘无妄’,表不测,意外。”

    ——以上皆为度娘解释,若有不妥,还请大神海涵。

    他一板一眼向自己解释着,倒也是耐心得很,还那么懂卦象,可我是真的——听不懂思密达。

    我板着死鱼眼睛,呆呆看着他,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道:“说人话。”

    “…早知如此,应当好好将你的耳磨一磨,什么话都听不懂。”

    “阿弥陀佛,施主善哉善哉,勿要情绪化,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我竭力抑制住自己即刻喷涌而出的岩浆,口头嚷嚷着。

    他闻言却是又有些失神,缓了好几片刻都不再开口说话。

    这人怎么那么奇怪,一会儿科普小知识的,一会儿又发起呆来。

    俄顷间,那人微微凝噎不得语正经了起来。

    “勿要情绪化…?你这人也倒蛮有意思。”

    我闻言自然是心中有些许小激动的,毕竟醒来第一次被人夸嘛,说不定还是个大帅哥,这令你心猿意马。

    可却未等自己出声,男子又恢复了冰山。

    “总之,闲事莫理,别出门去。”

    “安心地睡好你的觉。”

    我耷拉着脑袋,毕竟这小命还是他救的嘛,说理也说不过人家,问情更是不合理,受挫的小脑袋缩回了被褥。

    他见状却只是替我掖好被子,一阵熟悉的浸着木香的味直冲鼻尖,我借着月光余晖窥视着他的手,那双手斑驳横生,布满茧子,还有着几个伤疤刀痕,灼热似在他手中烙印,亦于自己心中刻画出神,那双手骨节分明,薄薄的皮肤下面映出淡淡的青色血管。

    我却透过他的手看着了他手臂上那缕红丝线,那红丝线周旁泛着金莹的光芒,闪烁着我的眸。

    我觉着熟悉,是说不出口的熟悉。

    他似是察觉到了我观察端详,不由得缩回收来,似是刺猬倏尔立出尖刺獠牙。

    “看什么看,好好睡你的。”

    他似是有些许不爽,伸出方才收回的手便来到我脑袋前,我来不及躲避却是闭上了眼,他还欲给一个爆炒栗子,见状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其实也有下一步动作…那便是…

    他走了啊啊啊啊啊!!!

    ze个男人来去无踪如影般难以捉摸,来亦匆匆,去亦匆匆,在我心中刻下了不灭的烙印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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