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姬涣棠跟在来人身后,很快见到梵天都惑身边的随侍图鲁。

    “姬大人。”说着图鲁便弓腰行了一礼。

    姬涣棠连忙去扶,赶紧切入正题:“你家殿下如何安排?”

    “大人也知道您如今处境尴尬,殿下给了您两个选择,一是跟在殿下身边,不过不是幕僚侍卫之流。”

    姬涣棠皱眉:“那是什么?”

    “美姬宠妾。大人如今无官位傍身,只是这诺大闕都的一介庶民,大人如此相貌被西域王子看上留在身边也属正常,殿下不在乎在中原声誉如何,只是不知道大人您是否愿意?”

    “你!”姬涣棠心知若是现在撕破脸只会得不偿失,他只能压下怒气,“第二种呢?”

    图鲁似乎早就知道姬涣棠不会答应,一副有求必应的样子:“那就是随在下一起,从另一处宫门运送朝贡进去,不过不同于第一种,进去之后就要马上出宫,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大人若想去宫宴,还是斟酌清楚。”

    姬涣棠听后不语,他仿佛深陷泥沼之中,做任何动作都是错,越挣扎越痛苦,只能睁着眼等待被彻底吞噬。可是他必须要挣扎,必须要拿命去赌。不求能活,只求甘心。

    “第一种,带我去见他吧。”姬涣棠说得气定神闲,手心里确早已布满了虚汗。

    图鲁带着姬涣棠七拐八绕的,终于让其上了一架马车。图鲁无什感觉,姬涣棠却是苦不堪言。走得太急,加之身孕近几日都有些浮肿,皮肤但凡磕到哪都是一块骇人的淤青,久不得好也就罢了,就是平日里不碰到也疼,步伐间牵动全身的伤处,更加折磨人。

    图鲁替姬涣棠掀开马车帘,姬涣棠的视线正巧与里头坐着的人碰在一处。

    “美人,好久不见,你可真是让我好等。有人来传你上了宣世子的马车,我还以为美人要抛下我不管了呢!”里头人言语戏谑,眉眼却隐有薄怒。

    这次确是姬涣棠有愧,他进到厢内调整好姿势才道:“不敢,劳殿下久等。只是去叙叙旧罢了。”

    叙旧?梵天都惑笑而不语,他有时候真好奇面前这人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被人按在地上打,他还管这叫叙旧?当然,可见前来禀报的人喜好夸大。

    “我上次说过了,我不喜欢听这称呼。”梵天都惑语气冰冷,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这样的人是姬涣棠最害怕讨厌的,甚至是恐惧,小时侯那些不堪的回忆突然袭上来。

    “小棠,你过来,叔叔给你吃糖,你能帮叔叔一个忙吗?”模糊的人影,皮笑肉不笑的哄骗,转头就是堪比死人的表情,让人想吐。

    小孩答应了,脸上却满是泪痕,他已经没有力气哭了。手里的蔗糖已经被腕处留下的鲜血染红了,小孩还是倔强的将充满血腥味的糖渣倒进嘴里,又因为止不住的抽噎狠狠的呛咳起来。

    姬涣棠从痛苦的记忆中拔出,望着梵天都惑的双眸还有刚刚深陷回忆的泪水。

    梵天都惑以为是被自己方才冷言冷语的样子吓到了,他倒是很吃这一套。

    “你别多想,图鲁应当同你说过,你我将要扮演什么你也清楚,你叫得这样生分,让人听了如何不起疑啊?”

    “殿下放心,我分得清场合,若不到必要时刻,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姬涣棠不应,梵天都惑面色更加晦暗不明。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姬涣棠被他一把扯过,梵天都惑毫不见外的将姬涣棠圈在自己怀里,再度开口:“不熟没关系啊,感情嘛,慢慢培养不就有了。”

    意料之中果决的拒绝声并未传入耳中,只有自己手臂处感知到的来自怀中人的颤栗,还有加重的喘息声。梵天都惑连忙卸下力道,松开圈住姬涣棠的双臂。

    “你没事吧?”

    还是没有回应,梵天都惑不耐,轻轻握住姬涣棠的手腕,掀起衣袖,满眼的不可思议。

    “你……”

    入目是苍白的皮肤,还有上面卧着的数团,有青的有紫的淤肿处。

    梵天都惑松手,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递给姬涣棠:“方才宣世子打的?”

    姬涣棠摇头,为了避免更多麻烦,他还是接过了伤药,却没有上药的意思,直接揣进了怀里。

    梵天都惑也不纠结于此,还是继续关注他的伤从何而来,正欲开口,姬涣棠先他一步回应道:“宣程他没有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地上磕出来的。”

    梵天都惑暗道你骗鬼呢?这么多得怎么磕才能磕成这样?

    殊不知,确实是那次摔倒的成果,就姬涣棠这副破烂身子,会这样他倒是不奇怪,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风光霁月,年少有为的大理寺卿姬大人了,不过是往日朋友眼中那个背刺的凶手,装模作样的小人,一介肮脏的贱民罢了,合该多吃些苦。

    他本就是姬府抱来的孩子,爬上这么高的位置没有得到一点先辈的福荫,他没有可以世袭的血脉铺路,背后没有可以依靠的势力支持,全是靠他自己庶民的身份一步一步闯出来的。因此他失去官职近乎于失去全部。

    府邸当初姬氏灭门本该回收朝廷,在衍都夜和宣程的帮助下,才得以继续留给姬涣棠住,无所谓了,换其他人也许会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于姬涣棠而言,青山与柴皆无法奢求。他留不住任何东西,这些日子他不断失去,不断祈求,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只是沧海一粟,人微言轻,要说他还能留下什么,大概就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吧。

    他将手轻轻抚上下腹,心中希求:“但愿还能留下你。”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静悄悄,盈满死气。

    梵天都惑不再言语,伸手将人扶起,看着闭眼小息的姬涣棠,一时间千头万绪,又不知道从何处理起。只能一遍一遍没有目的的用鹰般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姬涣棠。

    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很孱弱,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将他摧毁,可他又很□□,有条不紊的做着很多事,哪怕身上再疼,都不能影响他的思路,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可恍惚间,梵天都惑又很清晰的感知到,他的□□似乎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什么仕途,为了钱财,为了好好活下去,他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股子凄凉。

    他好像经常独来独往,经常一个人默默忍下所有的疼痛。

    他是无法被打倒的,但他能被每一个人伤害。

    他身上的伤口像是被人洒上了毒药,久不结痂。

    梵天都惑突然知道了,姬涣棠不过是在求一份解药,他的伤才能结痂,才能愈合。

    梵天都惑开始好奇,这份解药到底是什么呢?

    会是什么呢?

    马车很快驶至宫门前,所有前来的官员皆要下车受检,然后步行至内宫。

    姬涣棠深吸一口气,随梵天都惑一起下了马车。

    宫门前有不少熟人,姬涣棠一脸绝色,但凡见过他的人都能认出他,一时之间,姬涣棠只觉得有数不清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

    有带着探究意味的,有惊讶,有不解。

    !姬涣棠感到后背一凉,他连忙转身,果不其然和衍都夜复杂的视线撞在一起,而后四目相对,姬涣棠有种衍都夜想杀了自己的错觉,慌忙逃避开。

    梵天都惑也注意到了,他应付完盘问的士兵,走至姬涣棠身侧,轻轻抬手圈住了姬涣棠的腰,语气颇为暧昧,恨不得让皇宫内的人都能听见:“小棠,怎么了?站这里风大。快随我入宫吧。”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替姬涣棠理了理斗篷领子。

    其他人看不看见听不听见都无所谓,只要让衍都夜那个烦人的家伙看清楚听清楚就好了。

    姬涣棠打开梵天都惑的手,顾自向前走去。

    他们走后,嘈杂声更甚,多数都是议论梵天都惑和姬涣棠的。

    衍都夜无心多留,此刻他心中格外烦躁,拂袖也进了宫。他真的很想好好质问姬涣棠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宫宴即将开始,官员们都着急赶路,渐渐将宫门前的插曲抛之脑后。

    直至宫宴开始,梵天都惑带着姬涣棠高调登场,众人才一齐回忆起。不过其中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衍都夜,从宫门前一直记到此刻,还有一个就是没与他人一道进宫还没听过任何八卦的宣程。

    刚巧这二人还是姬涣棠曾经最熟悉的人,对着此刻正站在梵天都惑旁边的姬涣棠,神色复杂。

    姬涣棠极力忍着不去看他们,逃避着视线。大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姬涣棠后背渐渐附上一层薄汗,不知道是呆在室内不透气闷出来的还是太过紧张。

    宣程看向姬涣棠的眼神由疑惑变为不解,最后被失望占据。

    “衍都夜,你还站着做甚,赶紧入座啊。”宣程不再看姬涣棠,扯过他的衣袖拉人一同入席。

    按理来说,世子和亲王本不应在一席,但满潮上下都知道他二人关系好,又都是皇亲国戚,皇帝倒也默认了。

    不向任何人打探的宣程刚一入座,就像衍都夜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和西域人搞在一起了?”

    “你不知道?”衍都夜偏头询问,“他入宫前不是去找过你?”

    “你怎么知道?”宣程满脸惊讶,“你派人监视我?!”

    衍都夜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没那么闲,只是派人去邀你同道,去的人看有人找你便没上去。”

    “哦。”宣程疑惑,“我为什么要知道,他找我让我带他入宫。”

    “那不就对了。”

    宣程点头,两人都明了了。

    因为宣程没有带姬涣棠入宫,所以他找到了西域人。

    “他说害怕西域人心怀不轨是冲着你去的,那他为何要找西域人帮忙?”宣程愈发不解,同衍都夜讲话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往姬涣棠的方向寻去。

    姬涣棠因着庶人的身份不得入席,只能站在梵天都惑的身后,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宣程的视线刚刚探过去,姬涣棠就敏锐的转头,稳稳地接住了的视线。

    宣程下意识移开视线,姬涣棠不是在发呆,他无时无刻不警戒着四周,但他总是能在无数道打量他的视线中极其准确地发现他的视线,还是他也在着重关注着他们这边?

    宣程来不及想更多,思绪就被太监宣布宫宴开始的声音打断。

    宫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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