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蛊

    宣抒锦今日起了个大早,望了眼窗外,雪下了一夜还未停,透骨的冷风无孔不入,他携着一身冷气赶到姬涣棠房间的时候,姬涣棠还蜷在床上。

    “冷吗?”宣抒锦试探的询问,声音不敢放得太大,他总想着姬涣棠能多睡会。

    意料之中的等不到答复,宣抒锦拍了拍脑袋,他怎么忘了!

    他吩咐下人端来新的炭盆,试了试温度,感到房间变得暖和些才走到姬涣棠床边坐下,替他轻捻了捻被子,“好些了吗?”

    宣抒锦这下瞧清楚了,姬涣棠根本没睡,双手紧紧捏着被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涣棠?我们起来用膳可好?”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宣抒锦心下一沉,就算姬涣棠回答不了,但是从前听见总会有回应,今日这般情况,只能有一个答案。

    他听不见了。

    是蛊毒。

    “怎么会这么快?”宣抒锦原以为最快至少也得耗两个月后,现下距离中毒还未满一月。

    宣抒锦设想了很多原因,兴许是受伤用药频繁,兴许是姬涣棠本身身体太弱,蛊毒入侵也随之加快。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不详的兆头。

    只怕是其余四感都受到了影响,姬涣棠是没办法停止用药的,他的身体怎么样宣抒锦最是清楚不过,恢复是不可能的,只会越来越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不过宣抒锦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主子,外面有人求见。”

    “谁?”

    小厮想了想,便将来人原话复述了一遍:“要想救姬涣棠就出来相见。”

    “就一个人?”

    “两个,穿着有些特别。”

    宣抒锦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走吧,房间里外都不能离人,照顾好了。”

    “是。”

    宣抒锦回头看了眼姬涣棠,还是不太放心,停下脚步,重新吩咐道:“算了,你去把他们请来此处。”

    小厮应下出去了。

    “哎呀呀,宣大人好忙,要不是心中惦念美人,宣大人这般不讲礼数方才真是想走了。”

    “殿下既是悄声来此,那便不是想讲殿下的身份,若要讲,宣某惶恐,我这里简陋,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哈哈哈哈哈,图鲁,你又输了。”

    图鲁有些不服的低下头。

    梵天都惑摘下兜帽,“想必宣大人一早便猜到我们的身份了,可是我们并未见过啊。”

    “没见过不代表不知道,殿下何其威风,送我好友如此大礼,这是上门来讨感谢的吗?”宣抒锦语气格外不善,他又不是傻子,几番联系,不难知道姬涣棠如今这般拜谁所赐,除了倒在他府门前那一次……

    “大胆!”眼看图鲁的刀就要劈到宣抒锦脖颈,被梵天都惑及时拦下,“图鲁!不得无礼,再说了本就是我们的失误,害得美人平白受累。”

    “你们来此到底想干嘛?”

    梵天都惑绕过宣抒锦,几步之间就已逼近姬涣棠。眼见着就要握上姬涣棠的手腕。

    “你别碰他!”

    宣抒锦想拦着他,但图鲁的刀更快。

    不过好再姬涣棠对梵天都惑的触碰并不反抗。

    “啧啧,是谁把我的美人弄成这样的?真是该死。”

    宣抒锦心道:“你还好意思问!”

    “当真是病得厉害了,竟都不讨厌我了。”梵天都惑嘴里调笑间,已经替姬涣棠把完了脉,“我这次来,是替他解蛊的,想不到还是慢了几日,如今蛊毒已盘根心脉,就算解蛊,五感恢复,身体底子只会日益亏损,真是可惜,多好看的皮囊啊。”

    梵天都惑起身,眼神示意图鲁,图鲁立刻会意将一个黑瓷品丢给宣抒锦,“每日一次,服三次。”

    !

    “你们……”

    “嘘,虽然此刻服下解药意义已经不大了,可是我想看到他给我回应,听不见人说话的美人可就不有趣了。”

    “你杀了蛊师?种到心脉的蛊虫需要母虫入药才能制出解药,母虫与蛊师死生一体,你们为何?他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了!”宣抒锦实在不解,他完全看不懂梵天都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担心姬涣棠,他只想让他安静又平稳的走剩下不多的路,他累了一生,他的世界从未平息过。

    “哈哈哈哈哈,我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本要下蛊的对象不是他,误伤了美人,自是要亲自送上解药。直言说与你,蛊师是我亲爱的母妃哦,取蛊确实麻烦,不能当蛊虫发觉因此不能用药,要在人清醒时剖开心口,顺着血管一点点寻找……不过蛊虫离体就能解脱啦,西域太远了,去信耗费了几日,现下送来有些迟了,不过蛊师死了还可以再培养,美人听不见可就太可惜了,你觉得呢?”

    “走吧图鲁。宣大人,我们改日再来拜访。”梵天都惑背身往外走,腰上挂着的铃铛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倒是让宣抒锦回过神来。

    他紧紧握着手中瓷瓶,思绪怎么也抚不平,他才不会信梵天都惑的说辞,比起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宣抒锦更坚信他不是愚蠢的人,舍去蛊师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从西域角度来看,当真是够愚蠢。他只好倒出一颗药丸仔细检查,梵天都惑没有骗人,这确实是解药,药是真的。

    不能让姬涣棠陷入新的漩涡,宣抒锦绝不信梵天都惑没有理由的付出。毕竟西域是实实在在损失了一个蛊师,能有此实力的蛊师只怕是整个西域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但是眼下……

    宣抒锦俯下身子,将药丸递到姬涣棠嘴边:“有些苦,吃完我们吃蜜枣。”

    “你瞧,我忘了。”回应宣抒锦的只有空荡无法聚焦的眼神,姬涣棠受伤以后就像个小孩子,从前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不喜欢苦涩的东西,不爱穿鲜艳的衣裳,喜欢吃板栗……

    眼看姬涣棠怎么也不肯吃药,宣抒锦只好叫下人将蜜枣先端上来,指指药再指指蜜枣,好让姬涣棠能明白他的意思。

    姬涣棠明白过来意思眼神一亮,低头一口将药丸吞了。宣抒锦心中不禁想到姬涣棠从前一定是个很乖的小孩。

    一颗蜜枣就能哄好的小孩,怎么可能是坏小孩。偏偏就是有人不相信,放任他搅入局中,放任他累累伤痕。

    宣抒锦见姬涣棠吃下药丸,这才将手中端着的蜜枣递给他。下意识又想叮嘱他不可多食,奈何情况特殊,也就放任了他一回。

    天气愈发寒冷,姬涣棠的腿上就愈发严重,宣抒锦完全有理由怀疑姬涣棠早些还能走完全是在忍痛强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倒是不装了,走不了就当真一点也不肯走了。

    “这样才对。”宣抒锦叹口气,趁着晴日,推着姬涣棠到了院中,他配药,姬涣棠就坐着打盹。

    宣抒锦也不确定姬涣棠的蛊毒何时能解清,又仔细研究了遍药丸,将其余药方都重新梳理了一遍,生怕有药性相冲的,再伤了身体。

    梵天都惑刚走出门,脸上笑意早已全无,身侧图鲁面色凝重。

    “呀,这不是衍王殿下的马车吗?”

    衍都夜掀开车帘,面色明显不善。他厌恶眼前这个,不光是上次宫宴,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情绪在左右。

    这是在中原,衍都夜有着绝对的优势,“堂兄怎么逛到这种小巷里?有时间也来弟弟府中坐坐。”

    “堂弟既在此,便算不得小巷。”梵天都惑皮笑肉不笑,“不过我来这小巷自有原因,美人其中坐,,倒是蓬荜生辉。”

    “哈哈哈哈哈,图鲁,我们走,切不可打扰了衍王殿下雅兴!”

    衍都夜一把放下车帘,下了马车,门口小厮早已先行一步回禀了宣抒锦。

    宣抒锦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一天天没完了是吧!

    “请进来吧。”

    小厮匆匆往回赶,正好赶上衍都夜下马车,连忙上前将人恭敬地迎进府。

    衍都夜到时,宣抒锦刚配好新药方,正准备熬药。

    “宣大人。”

    “担不起。”宣抒锦头也不抬,放下手中草药,走至衍都夜跟前,恭敬行礼,“请衍王殿下安。”

    “平身吧。”

    姬涣棠也睡够了,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宣抒锦下意识往姬涣棠那处看,不愿再搭理衍都夜,几步凑上姬涣棠,将薄被重新为他搭好,虽然知道药效没怎么快,还是想试试:“可要回屋?”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宣抒锦只好指指房间,再推动轮椅,见姬涣棠没有反抗,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衍都夜只好跟着进屋。

    宣抒锦将姬涣棠扶上床,替他整好被子,才想起还有尊大佛跟着。

    “衍王殿下来我此处有何事?”宣抒锦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我重新审了一遍当年的细节,有些部分需要找他询问一番。”

    “是询问还是审问,衍王殿下还是讲清楚些吧。你觉得他如今这副样子,还经得起你那些审人的手段吗?都过去这么久了,如今再去细究还有什么意义?”

    宣抒锦和姬涣棠一样期许着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看着他为此付出了几乎一切,然后呢,换来的仍是怀疑,猜忌。

    不信任就是不信任,再多的证据摆在面前也无济于事。

    也许姬涣棠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清醒的神志实在无力支撑才让自己成了这副样子。只是宣抒锦也不知道的是,姬涣棠背负的远远更多,至爱的厌恶,至亲的伤害,至信的背叛,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清醒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苦。

    可惜这两人都是倔性子。

    “你问,只要你能问得出来。”

    宣抒锦干脆罢手,坐到它处安静捣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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