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项城,嬷嬷唯恐夜长梦多,是连一刻都不愿让我在宫外多逗留,着急忙慌便带着我进宫报了到。
要不说姜是老的辣,我与这嬷嬷相处了已有半个月余,可我却连她姓甚名谁都毫不清楚,虽然我也知道,她不告诉真实身份一定是害怕我万一踩了狗屎运碰着个有势力的,将她的所作所为捅出,欺君犯上,那可不是随便挨一顿板子就能解决的。
煜国的皇宫比我想象中的要小一点,但毕竟是皇宫,就算再小,仍旧是几眼都看不完的雄伟规模,我初次入宫,刚见世面,难免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举止感叹,只嬷嬷不让我说话,也不让我乱跑,自出了宫后,我便被她软禁在了秀芳苑里,等待选秀。
自打穿过来了以后,时间过得似乎是毫不值钱,只分昼夜不分所谓工作日或休息日,我又被软禁不准外出,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几天,终于有公公来宣见我们这些等待选秀的名门贵女。
说来也不知这嬷嬷到底是什么势力什么来头,竟真能暗箱操作我落选,且不仅于此,她应还动用了其他的关系,让我在落选之后,分到了一个只干粗活累活的打扫卫生宫女岗,这岗位每天就与扫帚筲箕为伍,别说是大人物,就是连稍大一点官阶的宫人都见不着。
好奸诈的一个黑心老太婆,这是把我的后路全部给堵死了,连一点希望的火星苗子都不给我留着。
且自打成了宫女之后,我的生活就只剩下睡觉——干活,两点一线,两眼一睁就是干,作息节奏简直是比坐牢还要更加规律。
但虽然日子这样一天一天几乎可以说是一成不变的过,却也不是每天都过得那么风平浪静,尤其是我这落地就差点成盒的倒霉蛋体质,叠加百分百摊上事的糟心buff,以至于我就算是最底层的宫女也根本闲不下来。
这不,马上就要到午膳时间了,吸取前几次教训,只不过是去得稍晚了一丢丢,菜盆里就已被掠夺一空得,顿时只剩下菜汤了,没有半点下饭的菜,害我白白饿了一下午,所以今个说什么我也绝不能再晚到了,一定得赶上吃口热乎的。
我正快步朝食堂去,只我这小倒霉蛋还没得及走近食堂,便迎面来了一只拦路虎,那小霸王景丽与我是双向奔赴,看我想装傻绕过她,她干脆霸道的张开双臂,呈大字型挡在我的面前,挑高了眉毛望着我有些咬牙切齿:“林若芷,你是当真听不到我喊你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该说不说,我虽然已经入宫好一段时间了,但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自己这个全新的马甲,且嬷嬷曾严词警告过我,要想活命就要守口如瓶,天塌下来我也是林若芷。
但新马甲总是记不住这事还不算太糟,更让我欲哭无泪的是我十分倒霉催的摊上了一个看我不顺眼的小组长——景丽,她虽然跟我们是同期入宫,但仗着自己的姑姑是在萧贵妃宫里办事,得几分萧贵妃的信任,便拿着鸡毛当令箭,趾高气扬的,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听她的吩咐,我不过是初来乍到对她的背景还不熟悉,在遭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跟她讲了一句道理而已,便被她给记恨了,从此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从我落选入这洗濯局开始便一路针对我至今日。
真·命途多舛·倒霉催·姜惜姚,每每想起我自穿越过来后遭得事都不禁潸然泪下,我自穿越后竟是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谁能比我惨?
“对不起景丽姐姐,我适才许是走神了没听见,您喊我可是有什么吩咐?”我在宫里无权无势,跟景丽置气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我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却也只能赔着笑脸迎她。
“无他,就是告诉你一声,今日该是轮到你去齐芳殿打扫了。”景丽望着我习惯性假笑,只笑里藏刀,一字一句尽是对我的折磨和捉弄。
沉默是我此刻为人素质最高的表现。
被她拦下我心里本就有一千个不爽,听完她的话表情虽是勉强绷住了,但心里的草泥马却拦不住的呼啸而过。
这意念要是能杀人,她一定被我杀了千百回,孟婆汤都够她喝上好几壶了。
只可惜意念是个屁,除了片刻熏人就什么都做不了。
我极力忍下那股想要跟她对线并且骂出脏话的冲动,再卖力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生硬的笑容,拿出我久违的职场做狗修养,好声好气对她说道:“景丽姐姐,我前日才轮过去齐芳殿,今日不该是我吧。”
“前日你轮过?我怎么不知,谁能给你作证?”景丽趾高气扬嚣张跋扈,对我伏低做小的姿态更是不屑一顾。
“他,她……”我被她这无理取闹气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却恰巧在这时见到几个也正朝着食堂去的宫人在偷觑我们,我寻思他们就可以作证,正要点名,可我还没来得及将他们喊来,他们就已经怕事得几乎是用跑得迅速逃离了我的视线范围,就连背影也都充斥着抗拒,生怕跟我这小倒霉蛋扯上半点关系。
“好吧,那待我用过午膳便马上去齐芳殿打扫可好。”蜉蝣撼不动大树,我这没有背景空有背影的小土豆哪里斗得过景丽这无敌小霸王,最终我也只得向黑恶势力低头,反正去哪都是打扫,那齐芳殿无非也就是阴森了点偏远了点,再怎么也不会掉块肉,我干还不成么。
“是吃饭重要还是为圣上办事重要?”景丽拿捏我已经有非常熟练的一套,一贯的笑里藏刀,随即又使出了她惯用的伎俩,看似是选择题,其实是送命题。
我对她的为人作风是无比的熟悉,吃过了无数次的亏,已经明白了跟她过不去无非是自讨苦吃,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难堪,我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狠呸一声,然后认命。
“当然是为圣上办事重要,景丽姐姐您教训得是,若芷现在马上就去打扫。”我笑得极其敷衍,回过身把刚扔还带着余温的清洁工具又捡了起来,心里骂骂咧咧,极不情愿朝着齐芳殿去。
说来也真是无语,齐芳殿明明是个无人殿,却隔三差五就让人来打扫,整得这般一尘不染,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迎来拥有它的主人。
但它能不能迎来它的主人并非是我需要操心的事情,我满门心思只惦记着,要怎么才能逃出生天。虽然那嬷嬷也告诫过我,不要想着逃跑,可我又不是真傻子,怎会事事都顺她的意,我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我半辈子都在宫中蹉跎当个清洁女工,我宁愿要一刀痛快。
我拎着工具,正慢条斯理朝着齐芳殿去,心里正琢磨着有什么办法可以逃离皇宫,想得入神了,连前面的路也没有好好看,一个不小心,便是一脚踢到了被随意摆放在了路边的瓦砖上,极其脆弱的脚趾瞬间被剧痛占领,且痛觉只冲着脑门,连带着疼出了眼泪。
但这一脚却不是祸不单行,反倒像是老天给我的启发一般,它关门已久,眼瞧着我就要撑不住了,终于肯给我偷偷开一条缝的窗户。
就在齐芳殿前头的涟安殿在前段时间不幸挨雷劈了,年久失修便就坍塌了一角,内务局便找了工匠来重新修葺,这会儿正是用午膳的时间,工人们都跑去吃饭了,剩下一地的维修工具和材料无人看管。
我看着那些一个个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很趁手的工具,顿生一个冒险的办法,只当下也顾不上仔细思考到底可不可行,左顾右盼在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便赶忙将一些工具偷偷藏到了身上,再趁着四下无人,快步离开。
绕过涟安殿再走一段路就是齐芳殿,虽然里头无人居住,但景丽因要揪我错处,遂总来此处检查我的工作,为免被她抓到了话柄,所以即便齐芳殿再怎么无主,我也多少得做些门面的功夫,在戴上我自制的保护口罩之后,我拿着鸡毛掸子四处扫了扫,又拧了布四处擦了擦,算不上专注的且仔细的打扫着齐芳殿里头的卫生。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自那日偷藏了修补屋顶的工具后,我的心便没有一刻闲着,有如一潭死水被投入了巨石不仅激荡起了水花还泛着圈圈涟漪。
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构思着我的逃跑大计,又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虽然皇宫守卫森严,但是人就会有疏忽的一刻,好歹我也是进山数月的跑山人,区区宫墙,在借助工具的情况下还能难得了我?
许是飘了,许是我实在太渴望重获自由了,我越想越觉得逃走可行,越想越觉得自由在望,自重燃了新生的希望后,我每日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元气满满凌云壮志,觉得明天一定会比今天更加美好。
殊不知,我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即将出现。
人生有时就如那随机掉落的俄罗斯方块,你永远猜不透下一块会掉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