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城内——
暮色渐沉,城内的街市却愈发热闹。
昭羲化作白衣书生,广袖垂落,步履闲散地走在青石长街上。晚风掠过,带着糖炒栗子的焦香、酒肆飘出的醇厚酒气,还有胭脂水粉的甜腻味道——混杂在一起,竟比神界的蟠桃宴还要鲜活。
她微微蹙眉,不太适应这样浓烈的气息,却又忍不住多嗅了一下。
“这位公子,可要尝尝新熬的桂花糖?”
街边小贩掀开蒸笼,热气腾腾的糯米糕裹着金灿灿的桂花蜜,甜香扑面而来。
昭羲还未开口,袖中雾气突然翻涌,玄冥的声音冷冷传入耳中:“凡间浊食,污秽神体。”
她挑眉,故意伸手去摸钱袋:“来一块。”
雾气猛地缠紧她的手腕。
小贩只见这俊美公子突然僵住,袖口无风自动,还以为他犯了癔症,连忙摆手:“公子若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昭羲低笑,指尖一弹,一粒金珠落入蒸笼:“无妨,我买来喂猫。”
说罢,拎着荷叶包的糖糕转身就走。
袖中,玄冥的雾气炸开:“昭羲!”
“嘘——”她指尖抵住袖口,眸中漾起一丝罕见的顽劣,“再吵,我就把你抖出来,让这些人都看看,天道化雾是什么模样。”
雾气瞬间安静如鸡。
转过街角,喧嚣更盛。
酒旗招展的茶楼里,说书人正拍案讲着《梁祝》,台下听众唏嘘一片;绸缎庄前,少女们咬着耳朵比较胭脂颜色;桥头老槐树下,几个孩童围着糖画摊子叽叽喳喳。
“让让!让让!”
一队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经过,新郎官胸佩红花,笑得见牙不见眼。新娘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羞红的脸。
昭羲驻足观望,忽觉袖中雾气微滞。
“怎么?”她传音问,“这也犯天规?”
玄冥沉默片刻:“……凡人的痴妄。”
话音未落,街对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哎呀,这不是昭……昭公子吗!”
坤仪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鹅黄襦裙,发间金步摇晃得欢快,手里举着两根红艳艳的糖葫芦冲她招手:“快来尝尝!我特意加了点‘七情引’……”
昭羲眯眼:“你又偷炼禁药?”
“嘘!”坤仪做贼似的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就一滴!保准你吃完就能看懂话本——”
“轰——!”
一道紫雷凭空劈下,糖葫芦瞬间焦黑如炭。
坤仪僵住,缓缓抬头。
昭羲的袖口,一缕雾气正森然弥漫。
坤仪干笑两声,突然把糖葫芦杆子往昭羲手里一塞:“告辞!”
眨眼化作青烟溜了。
昭羲低头看着手中光秃秃的草杆,忽然轻笑:“你管得真宽。”
雾气缠上她手腕,玄冥的声音近在耳畔:“回去吧。”
她漫不经心拨弄着草杆上最后一颗幸存的山楂:“若我不呢?”
长街灯火忽然摇曳。
夜风卷着雾气掠过她耳际,玄冥的嗓音罕见地带上警告:“你会后悔的。”
昭羲抬眸,正对上暗处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那是玄冥短暂凝出的虚影,金瞳冰冷,却藏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就让我后悔看看。”
她忽然咬下那颗山楂。
甜酸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整条长街的灯笼“唰”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