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罗云枝不信任他,只不过不得不防,就算他有阿爹留下的书信证明他与阿爹是故人,可为何在他教导罗云枝的这四年里,阿爹未曾提及过他?
为了查清楚阿爹之死的真相,罗云枝必须留多几个心眼。
可卓成然表情自然,并未有何不同,让人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纰漏。
罗云枝想了想,又问道,“先生,您之前说过,我阿爹掌握着皇后的软肋,是何软肋?还有,为何我阿爹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皇后?”
卓成然慢悠悠地沏了一壶茶,缓缓饮一小口,转头看向脸上写满求知欲的脸,吐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底的话。“软肋?”,随即自嘲笑道,“答案,便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罗云枝不知道卓成然在说什么糊涂话,
“先生何出此言?”
卓成然又抿了一口茶,“以后你自会知道。”
罗云枝云里雾里。
“我要外出办点事,你且在这里住上几日,若有危险,以这铃笛为求救信号。”,卓成然从袖子里取出一段箭笛,交给罗云枝。
这箭笛小巧轻盈,便于携带,只要轻按开关,便能发射一段箭于天,卓成然便能快速获得信息。
待卓成然走后不久,罗云枝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低头看着胳膊上的伤口,本以为是寻常的割伤,未料,那两个人的匕首上居然粘了毒,深浅不一的紫色和黑色交织蔓延,疼痛,如同火焰在皮肤下燃烧。
这伤口现下可如何是好。
霎时间,罗云枝耳朵灵敏,听到窗口帘子下似乎有什么声响,顾不上疼痛,忙拿起放在旁边的剑自卫。
人影走出,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居然是那个守村人?
他目光真挚,微笑着,可却让人感到有些悲哀的冷意。
“你是那个守村人,请问您来此,是有何事?”
罗云枝虽心有防御,可看着一个看着神情痴傻不通人事的男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那个守村人看了看罗云枝温文尔雅的清秀之脸,顿了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缓缓递给罗云枝,“这是解药。”
罗云枝有些许震惊,原来他知道偷视他们的是她,可为何,还要为她送上解药?
看罗云枝未接手,他打开瓶子,取出些许解药的粉末,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想着打消罗云枝的顾虑,“没想着害你,莫要担忧。”
罗云枝见状,只好伸手接住了那瓶解药,微微道了一声谢。
“可别再去对那些人好奇了,知道太多对你不好。”,守村人提醒着,
罗云枝顺着他点点头。
守村人见此便预想离开,可罗云枝清脆空灵的一道声音响起,“您叫什么名字?”
那人止步,转声,痴傻地笑着,“他们都叫我憨子。”
“那你没有名字吗?”
名字?守村人一时呆住了,像似有一股涌动着的力量在血液中迅速蔓延开来,使得他的思绪在一瞬间凝固,所有的喧嚣与纷扰都退居其次。
他当然有名字,可已经整整七年没有被唤过名字了,久到他已经鲜以为自己的确没有名字了……
他嘴唇微微抽动,不冷不热地吐出几个字,“李又生。”
罗云枝明媚地温暖一笑,那笑容,恰足以驱散人心的寒冷,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多谢你的解药,李又生李大哥。”
李又生听着这个久违的名字,心里抽动不已,眼中不知何时冒出了隐隐约约的泪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透露出难以抑制的力量,他的呼吸急促而有力,以此平复那即将沸腾的情感。
这是阿姐走后,第一次有人喊他的名字……
李又生不想让罗云枝看到他复杂的神情,踉跄着跑开了。
到底还是一个心存善良的人,不过为何会与一帮奇怪的人同伍呢?
好巧不巧,宁九与阿楚此时也寻了这个客栈打算着落个脚,罗云枝与宁九的房间也不过一墙之隔。
这一堵墙的对面,宁九坐在桌旁,手里把弄着一个青鱼玉佩,眉头紧锁,像是思索着什么,看了大半天,也不不见得这玉佩有什么独到之处。
那群暗卫通过苏太尉留下的线索痕迹,费尽心思地想寻得这枚玉佩的下落,可最后也找不到,还是宁九和阿楚误打误撞地得到了这枚玉佩。
起因是在官兵清理苏太尉的遗物时,不慎被一个小泼皮乞丐偷了个玉佩出去,拿去村里的小当铺当了几百两,恰好被宁九撞见,见这玉佩有些奇特,不知为何,看到这玉佩,有点想起来罗云枝,便将它赎回了,后得到消息,那群暗卫居然在找他手里的那块玉佩?
难不成,这玉佩有何独到之处?
“阿楚,”,宁九收起玉佩,喊阿楚过来。
阿楚闻声,几步寻来待命。
“随我出去探探风声。”
“是,殿下。”
二人推门打算出门,宁九的脚刚踏出门槛第一步,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什么,便又收回了脚,转头对阿楚言,“在外万不可唤我为殿下,以防忧患。”
“那属下该唤您什么?”,阿楚眉头上提,有些疑惑。
“随机应变,具体场合该叫什么你可看着办。”,宁九不多说,他相信阿楚身为他唯一一个可信之人自可领会明白。
“是,属下明白。”,阿楚又恢复了一张木头脸。
戍时亥时交换之期,宁九与阿楚已在街上游寻了好一段时间。
走着走着,前方两个人影浮现,黑夜之下,只看得清轮廓,未识得人脸,只瞧着身形,像是一个女子被一个无赖男子缠住了。
这黑天华月之下,许是想欺负一个弱女子。
见要探查的事情未有什么进展,眼见心烦,宁九朝着那两个身影径直迈去。
阿楚连忙跟着,奇怪,这大皇子殿下,何时变得如此热血心肠了?
那被缠住的女子是罗云枝。
本想出门买些包扎药物,回来就被一个醉酒的无赖缠着,讲着一些污言秽语,喝醉黑红的脸写满了晦气。
罗云枝本想不理会,直接走掉,可这无赖也确实是无赖得很,还欲想动手动脚。
罗云枝有武艺在身,在那无赖抬手想抱上罗云枝的瞬间,她本想拿剑吓吓他。
可她的手刚碰到剑鞘,罗云枝的脸前突然出现了一双手,无形之间便将那无赖一下子便打了出去。
那无赖被摔得狗屁不敢放,连忙逃窜而走。
罗云枝抬起清秀的脸,双眼错愕,望着眼前这个双眼充满惊喜又复杂的人。
为什么,这人好像有些熟悉?难道我见过?
“云枝,……是…我”
这声音,好熟悉?
闻声,罗云枝在记忆里的快速寻到了这声音的来源,剥开了被岁月掩盖的烟尘。
难道是……宁九…哥?
罗云枝不确定可又隐隐试探了一声,“你是…??”
宁九的双眼布满血红的泪丝,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孩,生怕一个眨眼便消失了,眼泪似有似无地妄想脱眶而出,看着面前罗云枝清澈恬静的双眼,双手环着她的肩膀,少女柔软的肉感触觉终于将他从梦幻般的境地拖回现实。
原来,——真的是云枝!!
“云枝……是我……宁九!”
得到心中的回应,罗云枝露出雪白的牙齿,满足地轻盈一笑,唇红齿白,煞是惹人疼爱。
“不曾想竟然在这碰到你。”,罗云枝见了故人,自当开心。
此时的宁九还沉浸在惊喜之中,回过神来,不禁舒畅一笑,
“幸好……”
幸好什么?罗云枝有些奇怪。
“幸好你没有死,我以为,我们知道要阴阳两隔了呢。”
罗云枝一头雾水,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宁九哥何出此言?”
宁九将前段日子派人去送钱财吃食用具却得知全村被屠,无一人生还的消息一一告知,还诧异,为何罗云枝能侥幸其免。
罗云枝一字一句地听着,表情却一点一点地凝重,心情一顿翻滚倒搅,怪不得,卓先生第一时间便着急将她和罗风叶带走,怪不得,他说我们会紧接着遭遇追杀,怪不得………
原来,卓先生一直什么都知道……
罗风叶?哥哥?那哥哥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罗云枝不敢再继续揣测,心里一阵绞痛,如利刃刀割,眼泪控制不住想要溢出,喉咙卡着无奈。
不会的,大哥那么精,不会有事的……
罗云枝只能自我安慰,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宁九看穿罗云枝的表情,像是立马晓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愧疚感直至上升,伸手缓缓抱住罗云枝,双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在轻抚一个受伤的孩子,“在下有愧,云枝,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罗云枝不断抽泣,泪水迷糊了视线,悲痛沉浸在了洒下的月光里,模糊的视线里,月亮还是圆的。
希望月神保佑!哥哥一定要平安无事!
良久,罗云枝整理好情绪,注意到站在宁九身后的阿楚,这人看着严肃,不言苟笑,颇有名将风范,但未曾见过,许是宁九哥的同撩。
“宁九哥,为何你会在此处?”,罗云枝声线还有些颤颤巍巍,不过实在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见到他。
那日一别,罗云枝已做好他会成为壮士为国捐躯的准备,或许数年后有幸留的一命安度晚年,终身不会相见,就如同风随四处的过客。
宁九亦是不会告知罗云枝他的身份,便真话假话掺合着说道,“军中出现了细作,我来此处追查线索。”
“那你呢,云枝,你为何会来此地?”,“还有,你的眼睛,似乎是好了?”
云枝点头,不过调查父亲之事不可张扬,便编了一个投亲的理由。
竟是如此,那倒还真是应了那句,有缘人之人,千里得相会。
天色越暗,宁九待君子之礼,将罗云枝送回了客栈歇息,途中言谈,竟发现,二人所住客栈也是同一处,且就一墙之隔。
今晚得此佳音,极为令宁九喜上眉梢。
有一份羁绊和牵挂在他与她之间悄悄拉开了一丝细线……
不过几日,宁九所查之事有了些许眉落,不过还待考察,罗云枝得到卓成然的来信,再过十五日便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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