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此言,将楞了神的宁九拉了回来,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像是吃了一口被喂了的蜜饯……
“阿婆,您可别说笑了,这是我相逢的朋友,便是他为你请来的人”,罗云枝喊着宁九过来老人家身边,纠正着。
“噢……朋友啊,那倒可惜了,二人如此般配。”,老人家的脸上终于挂了一点气色,不再像之前那般丧气无力……
此后几天里,罗云枝,宁九与李又生几人帮忙将这丧事之礼完成,入殓整仪,哭诉唱亡魂直至落葬,让二位行走之路得到了亡灵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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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宁九拿出一份栗子糕,小心翼翼地伸到罗云枝面前。
“栗子糕!?没想到这村子里竟有栗子糕卖,多谢宁九哥。”
罗云枝并不知道宁九记着她爱吃栗子糕,只觉着应是凑巧买了。
看着着栗子糕,突然便想起了罗风叶,以往,罗风叶常常去城里鬼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有时候一去就是四五天五六天,可几乎每次回来,便会为她带回一份栗子糕。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生还是死……
“宁九哥,你说,我大哥现在是在天上呢……还是在地上某一处坑蒙拐骗?”,罗云枝缓缓将一块栗子糕凑到嘴边,轻咬了一口,眼眸垂了下去。
宁九知道她的担忧,可也无能为力,只好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对不起云枝,我是不是不该……”,宁九连忙赔礼道歉。
“没事的,宁九哥,生老病死乃人之常理,你,和我,也都会死去,不是吗”,罗云枝长舒一口气,仰天一笑,看的通透,还是温温柔柔的回答着。
嘴上说着死亡,可她内心还是希望哥哥能够平安无事……
宁九闻言,低头自我讽刺地笑了笑,像是在自嘲,“是啊,人,都是会死的”
“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要及时做完我们想做的事”,罗云枝望着天空,瞧着天空中明媚的星星,心里始终感受着未来的星星之途……
“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云枝”
“我想做什么?我想做的事可多了,想混上好日子,想学好剑术保护身边的人,还有好多好多……”,说起这些,罗云枝的眼里仿佛从一潭死水中看到了月光的倒影。
最重要的是,她要查清楚阿爹死亡的真相……
她不想让身边的人再赴上黄泉之路了……
宁九看着一脸向往的她,想着,没有阴谋的人,心之所向极为单纯,不像他,脏得如同烂泥里的腐败尸体……。
宁九脑海中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似有似无的故意撇开,吸了一口气,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云枝,我是你朋友是吧!?”
“自然是!!”
罗云枝不知他为何会提出此问。
“那……那,那个叫什么李……什么生他也是你朋友吗?”,宁九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罗云枝埋头想了一会,“我觉着我当他是朋友,可不知他对我是如何想的。”
此言一出,宁九心里拔凉,似是有些不满,眼眸深处挂着几丝低落,可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我这个朋友……,与他那个朋友,有何……区别?”
罗云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低笑一声,“朋友就是朋友,为何要分个区别开来?”
话落,宁九自嘲地笑了,原来,自己在她心里也只是一个与旁人一样的过客之人……
闲得几日,罗云枝的眼睛已恢复的大差不差了,与正常人眼睛已无异样,该说不说,卓先生给她留下的药甚是好用,竟无丝毫副作用,这眼睛便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村里甚是繁华,但这繁华之村并非自古就如此。
听过客商旅和村妇们说,这银沥村地理位置优越,自古就是东西商旅谈判之处,可七年前,这里经常是有些土匪下来抢夺钱财名物,日子渐久,就连过路歇息的官府官人也难逃其免,甚是猖狂。
倒也奇怪,这土匪盛行,竟无人上告衙门官府整顿,任由放荡,村子里的百姓叫苦连天,走的走,苦耗着的便这般耗着……
可更奇怪的是,这土匪似乎近七年突然便消失了,这村子,便也日益发展起来,说是村子,可那设施作业与城里无异。
为了持续这繁华之景象,村里人便将一个失去家人突然疯了的男人视为天赐的守村人,用他挡灾,保村庄安民,可即是挡灾之人,迷信的村民们自然不敢多亲近,生怕厄运渡到了自己身上,只敢施舍口饭给他吃。
此人便是李又生。
罗云枝听着村头巷尾的妇孺相语,心里却只有一个疑问,为何李又生会突然疯掉,是失去了亲人痛苦所致?可在罗云枝看来,李又生并不如她们口中相传的那般,得了失心疯。
可又有何人知道,李又生从未得过失心疯,不过是迷信之人利用别人所安置的一种借口。
对人痴傻不过是伪装自己的隐形皮套……
宁静深邃的夜幕低垂而至,罗云枝在房间里摸索到了一个香囊,气味很独特,自她入住这个客栈起,整个房间里一直都弥漫着这种香气,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罗云枝并未生疑,大抵是客栈为每个房间都准备的香囊祛除蚊虫。
子时,罗云枝躺在床褥上,来回翻转,始终不得入眠,奇怪,明明很乏了,为何不能入睡?
忽闻一股与房间内相冲的气味……
不过并不大明显,罗云枝也不大在意……
没隔多久,窗外“嗖~”地几下,闪过几道黑影,打落屋外参着残露的细花,罗云枝耳朵灵敏,霎时间便发觉了动静,忙下铺,取出身侧的佩剑,竖起尖锐的耳朵,步步向门口逼近,打探虚实。
罗云枝蹑手蹑脚,轻轻推开房门的一个小缝。
嗯?没人?
难不成是幻觉,眼睛恢复出现副作用了?
罗云枝短舒一口气,正准备将房门关上,却又被一阵声音吸引住,闻着出处,像是隔壁,隔壁?
不好!!是宁九哥的房间!!!
罗云枝不敢打草惊蛇,将房门关紧,绕到床铺边的窗口,翻出。
罗云枝与宁九都住在三楼,不高却也不低,所幸,外边窗口连着一道窄小的瓦道,从着瓦道顺着过去,可到达隔壁的窗口。
罗云枝翻到宁九的窗口,探出一颗小脑袋,瞧那里面发生了甚么事。
只见三个黑衣人身形敏捷谨慎,四处翻找着什么东西。
这三个黑衣人瞧着有些熟悉,像是见过。
罗云枝脑瓜一转,原来,他们是那次在巷子里与李又生见面之人!!
不过既然是在找东西,那要趁着他们在找东西,要赶快些将宁九哥救出来,她吃过黑衣人的亏,万一宁九哥也打不过他们那可糟了。
待黑衣人往橱柜那边走去,罗云枝看准时机,果断翻进屋内,在一片漆黑里边躲边找人。
可刚走两步,罗云枝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嘴巴,一个翻转被人环着腰抱进怀里。
“嘘~”
“别出声~”
罗云枝来不及支吾,一道低沉但充满磁性的声音落下,口中的热气缓缓吐出,缠在罗云枝的脖子上,痒痒的。
心里,弄得也有些难以描述的痒觉……
罗云枝听着这声音出自于宁九哥,这才放下了心。
二人躲在屏风后侧,罗云枝忽然觉着脑袋有些晕眩,呼吸也有些不畅,逐渐开始站不稳脚了,有些东倒西歪。
宁九见状,麻利地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水,凑到她鼻子前头,吸过几缕药味,罗云枝这才好受些。
可这药味,为何与罗云枝屋里那香囊的药味如此相似?
宁九与罗云枝刚打算就着罗云枝刚才进来的轨迹翻墙撤身,可时机不准。
那头的黑衣人见那边搜不出甚么东西来,边朝着屏风后宁九和罗云枝走来。
一步,一步,一步地逼近……
宁九见状,不顾罗云枝阻挠,索性拉开屏风,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高大男人就这么水灵灵地站在了那三位黑衣人面前,随即飘出一句轻悠悠的问候。
“三位伙计,大半夜擅闯客房,是要窃甚么东西呢?”
那三位黑衣人皱眉,眼里突然就有了杀意,举刀逼问着,瞧着气势汹汹,真叫人有些胆颤。
“将那玉佩交出来,否则,明日这间客栈又能成为一间凶宅!!”
“又?”
宁九低声一笑,板着手,轻轻抬眸,“那个苏太尉是你们杀的吧?”
那些黑衣人不语,依旧杀意不退。
呵,看来不是。
“那就是你们主子杀的了?”
宁九思索了片刻,手往怀里掏了掏,摸出那枚青鱼玉佩,用玩弄的语气问着,“是这枚玉佩?”
黑衣人看见玉佩,眼睛一亮,举着刀一步又一步逼近,“给我!!”
宁九丝毫不怯场,无视他们的警告,“你们不妨告诉我,你们为何要得到这枚玉佩?把原因告知我,兴许我就给你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
黑衣人也不多说,瞬间便冲上去挥刀夺物。
一直站在屏风后面的罗云枝也不躲着了,一手扯开屏风,一手持剑与之交锋。
黑衣人一瞧此女子的脸,竟吃了一小惊,“为何你没有晕倒?”
罗云枝这才想起先前在屋里忽然闻到的一股相冲的气味,原来是他们下的迷药……
而那个香囊,与方才宁九哥给的药气味一致,一定便是解药了,许是卓先生离开前留下的。
卓先生果真何事都料事如神……
那群黑衣人怕二人难缠,故有先见之明为罗云枝屋里下了迷药,不料还是失策了……
既然如此,那便别怪他们刀下无眼了……
黑衣人再次挥刀,可还不及罗云枝出手,宁九倒先出了手,屏风显隐着几人一招一式的交错纵横,宁九掌心生风,步履矫健,拳脚几个回合,便将他们制服于膝下,挑去他们手里的刀,嘲弄一番,“许久不杀人了吧,瞧这刀,生锈了都,也就吓吓人。”
罗云枝一瞥,倒还真是!刀面生了些小锈。
“不过,你们武功倒是不错。”
宁九晃了晃手中的玉佩,“不是想要玉佩吗,明日午时,叫你们主子过来见我。”
其中一位黑衣人还想着起身往前冲,却被另外两人按耐住,三人互相看了几眼,眼神相悟,点头示意,却恶狠狠地瞪了宁九几眼,起身要走,还不忘拿走那生锈了的刀。
还怪节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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