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莫惊春睡重

    七转八绕,穿过最后一个狭窄的巷子。我们进了悬浮梯,一直向下约十分钟。我敢保证,这是我心理变化最多的十分钟。过分紧张过后的松懈,即将面临未知的不安揉杂在内心。

    极致的寂静后,吵闹的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眼前竟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座城市。身着奇装的人扛着非法枪支坦然行走,数个异服男郎倚在女雇主身上做娇俏姿态,奇珍异宝卖主与流浪汉混作一团。

    我看见姐姐不自觉抿嘴。

    是紧张吧,我想。

    “这是地下城。”机械化女声旁传来,我神经一紧,寻找声音来源——却见一个与真人无异的成年女子,是仿生人。察觉到我的目光,她偏头,“你们好,我是白一,从事职业介绍工作,系统提示我有两个新人来地下城,请问你们需要工作吗?”

    姐姐没说话,见此她耸耸肩,“这种情况我见多了,”说着,她将右手臂伸前,原本完好的皮肤赫然映出一张信息。

    我无措的看向姐姐,姐姐也收回目光,坚定道:“谢谢你,我们需要。”

    她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声音似乎雀跃了一些,“好,光脑发给我,我将表格发给你们,填完就会安排的,明天估计就能入职。”

    我有些窘迫,低头看手,因为我的光脑被断了。

    仿佛会读心,白一笑眯眯地弯腰看向我们,“正好我这里光脑促销,2万星币一个最新限量款……”

    “你怎么……”不可置信地抬头,“你不是从事职业介绍工作吗!”

    她直起腰,摆摆手,“哎,这年头钱难赚嘛,多一点兼职而已。但看你们也买不起,诺——最便宜的二手光脑——300星币……”

    最后我们以工资赊账,我换了新的光脑,姐姐没有。

    我找了一份地上的工作,在巷子里的一家旅馆打杂。

    姐姐去了一家小诊所当护理工,这种工作一般都是仿生人或机器人代替,但b221星,穷。

    诊所与旅馆隔了两条巷子,从外面看这家诊所像是几十年前装修的,绿色的标牌上以正楷写着几个大字“黑?诊所”,可能因为时间过久,白色边框些许发黄。墙壁上广告夸张多样——

    “黑?诊所于星际xxx年被评为黑鲸市十佳企业”

    “养生保健,传统推拿。秘制配方,手艺独家”

    “除人类痛病,筑健康完美”

    ……

    外面虽然看着像三无小店,但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但这一切都比不过我再一次看到白一时内心的地震。

    “你不是介绍工作和卖光脑的吗!”

    白一又挂起她那一成不变的标准笑容,“我的本职工作是外科手术医生,其他都是我漫长仿生人生中添砖加瓦的彩头罢了。”

    “……”

    白一可能是我见过最不像仿生人的了,一切情绪都很人性化。但她的雇主,也是买家,或说是这家诊所的老板,是我见过最不像仿生人的人类。

    老板叫白柏,高高瘦瘦的一位年轻女子,她也是医生。经常带着眼镜,穿着白大褂,胸口口袋放着两支笔,捧着一本册子成天不知道写什么。

    第一次见她是下午,我去等诊所等姐姐,一进门我便看到了:她靠在办公椅上,右手在纸上飞快的滑动,左手拨动着眼前的光屏。阳光抚摸在她白净如瓷的脸,和眉间微微蹙起的峰,我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直到姐姐出来,她才注意到门口站了个人。起身,向我点头,面部平静的像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我曾劝姐姐不要去那家诊所,同我一起去旅馆。姐姐不肯,执意待在那,她说当一个护理工很好,工资也高。

    可能因为身处地下城附近了,一切都变得鱼龙混杂。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就业。

    不限年龄不限经历不限身份,就像我在旅馆打杂,没有人会因为我的来路不明的手法生疏而歧视;就像姐姐,哪怕没有干过护理方式方面的事,但老板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扣除过工资。

    又或说隔壁店的张妈和杨姐。

    张妈是卖生肉的,牛肉鸡肉羊肉鸭肉都卖,剁起肉干练利索,下刀精确而快。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褐色短发,总是笑呵呵地对着别人。说起话又总是没个正形:聊天时,她说以前她年轻时是个赛车选手,环游过三十多个星球,还给首都星的北航老总开过车……每至她夸夸其谈时,旁边总会冒出杨姐几声轻吁。

    杨姐以前是干服务行业的,再具体她也不说了,但现在在卖中医草药。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岁,温婉的气质犹如江南水乡浸过一样。说来有趣,有一次我夸杨姐长的好看,气质也出众,她抿嘴清浅一笑。

    张妈听到了,探头喊着。

    “别看你们杨姐这么年轻,其实和我一样大——”

    杨姐偏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沥沥是个孤儿,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好似天生便活在巷子那个小角落。默默地坐在阴影处,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四下邻里只有张妈家有一台过时的电视机,早上9点播新闻。每次听完,张妈兴致勃勃地搬个板凳,讲起所见所闻。

    也许真如她所说给北航ceo开过车,所以讲这方面格外多——

    什么今天北航集团ceo长女和次子竞争到哪一步了

    或是讲着她早些年知道的关于北航集团内部的小道消息。

    “你们别看北航宣扬什么大爱、公平这一些东西的,但其实他们内部夺嫡啊,身体但凡有点毛病都没有资格的……”

    每讲这些时,姐姐都会像一块木桩,默默站在诊所前,听张妈语气跌宕起伏地讲着。

    “而且哦,我之前在北航开车的时候,我记得当时有个可受宠的男人怀孕了,检查是个小公主勒!只是可惜,后来我就辞职了,也没听说过这个小公主的事了,奇怪的很,”

    张妈兴致上头,脸涨的通红,“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毕竟都过去15年了……”

    众人笑作一团,打趣着张妈。除了姐姐,她失了魂一般站在一旁,掌心掐出道道月牙印。

    在我到巷子的第一年,张妈讲了一件事。

    她拿着报纸,像花孔雀在巷子里炫耀。报纸稀有,听杨姐说这是她拖地下城卖药丸的那老头带来的。张妈爱不释手,日日拉着我们讲,豪不夸张,我觉得上面每一个字她都能背出来。

    这事是关于爱心福利院的。

    “哎呦你说,这院长真不知道心是什么做的呀,拐卖孩子,把黑药灌给孩子让他们失忆就算了,还把孩子搞残疾!哎……”

    我当时听完如遭一棒,以前怎么不理解的事也想通了。急匆匆找到姐姐说这事。姐姐看起来很平静,她说她早就知道了,我又问为什么她有记忆,她嘲弄般扯扯嘴角,没说话。

    不过好在我已经逃脱了这个漩涡,不用到17岁像其他可怜孩子被卖出去,但又为其他孩子而悲哀,悲喜交加。

    很迷茫的时候就找沥沥,她像是无声的最好听众。

    我静静地靠着沥沥,看枝头的雪慢慢融化,嫩绿的新芽渐渐显露,心绪也被其牵引着。

    恍然大悟——春天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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