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答应了父亲去同严林月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毕竟顾小少爷从小到大,也没有认过几回错。思来想去,觉得至少应该带个礼物。
随便拿个东西过去自然不成,他在自己房里翻来覆去的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件合适的。
顾清鸣偷偷来的严林月的书房外。
从严林月书房内的窗往外看去,可以看见小小的水榭绕过回廊,红木廊桥旁常年都种着许多花木,他窗前还有几棵梅花,冬日里常有疏冷的梅花香气。严林月站在书案前,握着一支毛笔,正在练字。
严林月皱着眉,微垂下的眼遮住眼神,从侧面看,少了些冷淡的表情,整个人秀致疏淡,仿若一根秀雅的青竹,顾清鸣突然想到,他曾经跟着先生念过一句诗词,“秋声万户竹,寒色五陵松”。
他趴在窗台上,一时看得有些愣神。
严林月连写了几个字,眉头却越皱越紧,突然停了一下,握笔的左手去沾了墨汁,又开始默默练习起来。
等等,左手?
趴在窗头的顾清鸣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了一次。也是,那人右手还受着伤,自然是不能写字的。
“先生不是免了你的练字吗?你怎么还在写?”
严林月可以下床之后,又回到学堂上课,那时候他的右手不能动,先生便免了他写字的练习。若是顾清鸣,不知道要多欢喜,然而严林月每日早早的来学堂,下了学又早早的回顾府他的书房里,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少年天性爱玩,但严林月,好像没有这样的天性。
严林月侧头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仍然在继续。
“喂!”顾清鸣等的不耐烦,从窗口翻了进来。
严林月看了一眼右手上绑的纱布,说道,“练字定心”。
顾清鸣一愣,问道,“你心里....不高兴吗?”
严林月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练字,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眼见严林月没理他,顾清鸣便自己跑过去看他写的字,他本意是觉得这家伙左手写的字一定丑的不得了,待他看了定要好好嘲笑一番。
严林月写的很慢,因为不太熟练,一笔一划都写的很认真,看起来有些别扭,但比起顾小少爷小鸡爪一样的笔迹,还是整齐许多。
...
顾小少爷没话说了,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心酸又委屈的情绪,自从这家伙来了以后,自己事事不如他,人家伤了一只手,写的字还能比他好看。
他突然心气上来,按住严林月的手,“我也要写!”
少年的眼睛瞪的圆圆的,连脸颊也鼓鼓的团成一团,皱着眉,像个团子,严林月看着他,突然想起义父说,“阿月,以后你就把清鸣当成自家兄弟吧。”
兄弟……严林月低垂下眼,片刻后放下笔,把位置让给了顾清鸣。
傍晚,练了一下午字的顾清鸣终于放下笔,严林月正在一旁的软塌上看书,他右边胳膊缠着纱布挂在脖子上,左手拿着书,肩背挺的很直,眼神落在书册上,看得很认真,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但气质沉静内敛,俊秀出尘,叫人看着看着....便生出亲近之意来。
顾清鸣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热...真奇怪,以前竟没发现这家伙长的这样好看。
顾清鸣站在案前踌躇半晌,终于从腰上的香囊里摸出一件东西,然后走到严林月面前。
“这个送给你,就当...就当是赔礼。”那是一块上等的碧玉,玉质通透细腻,触手生温,即便是此时光线并不太好,也能看到那玉上隐隐流转的温润光泽,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物件。
严林月的目光从书册移到顾清鸣的手上,少年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并不突出,肤色莹白,显出一种养尊处优的漂亮,和他的人一样。
那枚玉坠被他小心翼翼的握在手心里,往严林月眼前凑了凑。
“我其实,并没有怪过你。”严林月放下书,抬头看着他,“这....我不能收。”
“让你拿你便拿着。”顾清鸣不由分的拉过她的手,将那块玉塞到了严林月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