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鸣虽然性子跳脱活泼，但并不莽撞，对这个儿子，顾书砚还算了解，是以顾书砚并不过问太多，晚上吃了饭喝了药，便去睡了。
这一日晚上，顾清鸣偷偷摸摸的溜回家，他不走正门，免得下人又跑去给顾书砚告状，于是便偷偷从后院的墙角上翻了进去——他平日里时常在花园溜达，早在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藏了石头矮凳等物件，等到这时候便能派上用场。
此时亥时已过，顾书砚多半已经休息，顾清鸣从花园偷偷转到廊后，然后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轻手轻脚的挪到门口，而后扒开一条门缝，钻了进去，整个过程安静熟稔，不知做过多少回了。
待终于进到屋里关上门，顾清鸣舒了口气，抹黑从桌上倒了杯冷茶，一口喝了。然后又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然而烛火一亮，便见一个人冷冷的坐在上首，顾清鸣吓了一跳，“谁？！”
严林月胳膊上还缠着纱布，挂在脖子上，脸色仍是冷淡没有表情的模样。
“诶...是你啊。”顾清鸣放松下来，又灌了一口冷茶。
严林月抬眼一瞧，顾清鸣身上有些狼狈，眼眶还有点青，严林月站起身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陈家那小子打的，不过我也把他脸打肿了，也没亏。”顾清鸣摆摆手，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
“义父有些担心你，叫我过来看看。”严林月在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摸出一罐药膏。他之前胳膊受伤，连带肩膀也擦伤了一片，每日需要擦药，便带在了身上，不过他手不方便，只能拉住顾清鸣的手，将药膏倒在他手上，“你自己擦擦吧。”
这个样子，明日义父见了不知是什么心情。
顾清鸣点点头，闭上一只眼睛，将那药膏轻轻的涂在眼睛周围，他这样子有些滑稽，严林月垂眼看了他半晌，将药瓶放在了桌子上，“这个你拿着用吧。”他说着站起身。
“那你呢？”
“我那里还有，今日为何要打架？”严林月从另一张椅子上拿起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
“我...”顾清鸣咬了下唇，没说话。
严林月抬眼看他。
顾清鸣偏过头，并不看他的脸色。
“罢了。”他站起身，“你明日自己同义父说去吧。”
“...”
“这是什么？”眼见严林月要收拾东西，顾清鸣忙按住他关食盒的手凑过去看，接着眼睛一亮，“烧鸡？我要吃！咦...怎么还有芋头糕...小爷又不爱吃这个。”他一边抱怨，一边说伸手去扯烧鸡的鸡腿，却被严林月一把按住手腕。
严林月的眼眸很黑，表情仍然是冷淡的，屋子里只有刚才点的一盏烛火，烛光盈盈的贴着她的面容洒下一层昏黄的光，她素面朝天，只简单簪了个发簪，显出一种素净而柔软的温和，顾清鸣眨了眨眼睛。
“那个臭小子...说你胳膊好不了，要变成残废，我气不过。”一说起这事就来气，顾清鸣磨牙，真后悔没多揍那小子几拳。
“......”严林月没说话，收了手又坐下来，“吃吧。”
顾清鸣扯下烧鸡啃了一大口，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义父叫我拿来的。”
“你胡说，我又不爱吃芋头，我爹知道的。”顾清鸣三两口啃完了一只鸡腿，又去扯另一条。突然他反应过来，于是顾清鸣笑眯眯的转头，把手里的鸡腿递过去，“这只给你吧，小爷吃鸡翅。”
严林月瞥了他一眼，把鸡腿推回去，“不必，你吃吧。”
顾清鸣也不跟她客气，笑眯眯的把另外一只鸡腿也啃完了。
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严林月站起来收拾东西。
“喂...”顾清鸣一只腿盘着，手掌撑在腿上仰起头问她，“我这么欺负你，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你不是因为我，还跟别人打架吗？”严林月瞥了他一眼，“况且，干爹收留了我，那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那时严林月站在他身侧，额头上的伤还没有消去，手臂上缠着纱布，语气很清淡，是她一贯没什么起伏的语调。顾清鸣却想起那一日严林月为了救他，疼的脸色煞白的样子。
顾清鸣张了张嘴，含糊了唔了一声。
自此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好了不少，顾清鸣不再针对严林月，偶尔还能看到两人下了学堂一起回来。不过严林月性子冷淡，话仍然不是太多。
这一日，严林月的手臂终于拆了纱布，虽然还不能用太大的力气，但大抵是好的差不多了。顾清鸣放下心来，嚷着要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
顾府的管家从顾书砚出生便跟着照顾，现今已五十有余，也很是宠爱顾清鸣，听了他的话，马上叫人做了许多顾清鸣爱吃的菜色，还特地顿了一锅汤端上来。
“这个给你。”顾小少爷亲自动手，盛了一碗汤放在严林月面前。
“多谢。”严林月点了点，她人虽然仍是冷冷的，但嘴角并不似平常那般冷硬，顾父也看了出来，笑着赞了声好，接着又低低的咳了两声。
“爹爹?”
“义父...”
“咳咳，没事。”顾书砚笑着摆摆手，“为父是高兴，你们两能够互相扶持，为父...也能放心些。”他说着，看了看严林月面前的汤，笑道，“这猪蹄若能以形补形，阿月必然会快些好起来。”
“是的是的，阿月快吃吧。”顾清鸣忍着笑道。
“既然不错，那清鸣也来一碗吧。”她伸手替顾清鸣装了一碗，又转过头看顾书砚，“义父的自然不能少了。”她的语调仍是淡的，但嘴角依稀有一些浅淡的笑意，少见的有些高兴的样子。
“臭小子，喝个汤还要人陪。”顾书砚笑着打趣，三人一人一碗，一锅猪脚汤片刻就少了一半。
这一顿饭吃的尽兴，顾书砚像是许久没这样高兴，气色都好了一些，拉着严林月的手说了许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