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严林月看了来人,眼神没有一丝意外。
陈纪年便是顾家负责丝绸生意的大掌柜。之前他一直帮着顾书砚打理着丝绸的生意,宣城三十多家铺子大部分是他在负责,也因此暗自吃下了不少银子,顾书砚确实想查他,但他短命,还没查出点什么便撒手归西去了,留下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这原本是个好机会,两个孩子能懂什么呢?他动动手脚,把账面上做的漂亮一点,银子自然还能如从前一般的流进自己的口袋,甚至更多,但是他小瞧了严林月,这个年轻人不过几年的时间,几乎把他安插的亲信摘了个遍,最近更是大动作的关了十几家丝绸铺子,几乎彻底断了他的财路。他也料到严林月迟早要赶他走,不如最后趁这个机会再捞一笔,所以在严林月运货的路上埋伏人手,他原本只是想吃下严林月这批货,说让顾清鸣拿十万两银子来赎人,不过是想赌一把,若顾清鸣敢来,便能吞了这笔赎金,若顾清鸣不来,杀了严林月泄愤,他也不亏。然而此时顾清鸣带着银子前来,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咱们都不是顾家人,严掌何不考虑和我合作呢?”陈纪年走到严林月旁边。
“你想如何?”
“这些年顾少爷除了吃喝玩乐,其他事情一概不管,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严掌柜费心劳力,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外人。和我有什么分别?”陈纪年走到严林月面前,“顾清鸣现在还小,还需要仰仗着你,可他总要长大,若有一天他想要回这顾家呢?若有一天,他不再需要你了呢?”陈纪年低下头,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酒,“到时候他过河拆桥,严掌柜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
严林月的眼神沉了沉,并没有回话。
陈纪年又继续说道,“现在...顾家明面上还是严掌柜当家,若顾清鸣死在这里。”他将酒杯推到严林月面前,“这顾家不就成了严掌柜你的了吗?”
齐大泉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听到此话,眉头一皱,粗声道,“不可不可,我们山寨向来只打劫,不杀人,你这买卖,我可不做!”他这话倒是真,虽然抓了严林月和他的几个护卫,但大多受了一些伤,还没有人真丢了命。何况这顾清鸣看起来甚是有诚意,出手又阔绰,若就此死在这里,倒有些可惜。
不过他想归想,既然答应了和陈纪年合作,自然要先入了这笔赎金的账。
“你不肯做,是不想要银子了吗?”陈纪年冷冷的问道。
“那姓顾的小子送了银子,老子放人,便和从前说的一样,咱两对半分。其他的事情老子一概不管!”这齐大泉虽然是山匪,却没有陈纪年这么大的心思。
严林月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听的人来报,说是顾清鸣已经到了。
齐大泉挥了挥手,示意把人带上来。
顾清鸣本来还不信严林月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直到看到他坐在长桌的一侧,桌上还真是满满当当的摆着一桌的饭菜,不禁挑了挑眉,但瞥见严林月肩膀上的伤口,目光又沉了下来。
“齐大当家要的银子,我带来了。”他带来的护卫无声的把箱子并排放下,然后安静的站成一队。
严林月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排护卫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大泉一见这么多箱子,眼里精光一闪,“顾少爷还真是守信。”但他看顾清鸣带着的护卫,又不悦的看了看领顾清鸣上来的那个汉子,那汉子名叫刀八,悄悄的跑过去说道,“箱子太重,便借了顾公子几个人手,兵器都缴下了,寨主放心。”
齐大泉这才放下心。
“人我什么时候可以带走?”顾清鸣不想跟他废话。
“顾少爷想带人走,可有问过严掌柜愿不愿意跟你走啊?”陈纪年突然出声。
然而顾清鸣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严林月你...不肯跟我走吗?”他此时已经猜到陈纪年必然是背叛了顾家,少年人心气高,非要做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羞辱对方,顾清鸣的只盯着严林月,似乎真当陈掌柜不存在。
“....”陈纪年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慢慢转为铁青,他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严掌柜,他自然舍不得走。”
“不过,若是你死在这里,严掌柜自然愿意走了。”严林月一直没有说话,陈纪年便索性捅开了这层纸,就算顾清鸣有心来救严林月,听到对方想杀死自己,也定会改变主意。
只要他们两人反目,严林月必然走不出这薄刀寨。他就算得不到顾家,也能杀了严林月泄愤。
顾清鸣的目光在座上三人之前来回看了半晌,突然轻笑了一下,“依你的意思,是严林月做了这个局引我上钩,想杀了我谋夺顾家的财产。”他的目光定在严林月身上,轻轻问道,“严林月,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严林月对上他的目光,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齐寨主,这里的银子,你可以拿走两万两,当做顾家送给薄刀寨的一份心意,以后顾家的货从这条道上过,还望齐寨主多加照顾。”他站起身来,指了指陈纪年,“这个人,交给我带走。”
“严林月你说什么疯话?”陈纪年皱眉戒备的盯着他。
严林月身后本来就站着两个人,他一动,那两个汉子便伸手拦住他。
齐大泉一愣,“严掌柜此话怎讲?”
“齐寨主不觉得,抓我人抓的太容易了吗?”严林月背着手,并未因陈纪年的挑拨而动容,这样沉稳淡定的样子,真正有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势,“我走这一遭,本就是为了揪出府里的蛀虫。”他伸手一指陈纪年,又道,“跟着我的那批人当日一见你们扑上来就逃走,待你们上山后便跟在后面进了山寨,现如今,这山寨四角我都命人埋了炸药,寨子外面更是有人团团围着,齐寨主不信,大可叫人去查探。”
齐大泉一挥手,立刻有个手下跑了出去,严林月又接着说道,“如今,齐寨主若肯把这个叛徒交给我,顾府还愿意同齐寨主交个朋友,若是不愿意,薄刀寨的生死存亡,就全在寨主的一念之间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西北方蓦地一阵光火,伴随着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山寨跟着猛的一阵晃动,桌上的酒壶倒了一大半,一个伙计踉跄跑进来,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寨...寨主...西北角的仓库,炸了...”
齐大泉心下一震,脸上骇然变色。他一时惊怒交加,瞪着严林月,又看了一眼陈纪年,后者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他如今才见识到严林月真正的手段,却是已经晚了。
齐大泉看着严林月走出去,却当真是....一步都不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