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

    离满月还有三天的时候,东洲来人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乔家三公子,乔瑾的弟弟乔溪桥。

    乔瑾生产当日,陆之城便写了书信差人到东洲报喜。

    乔老太君接到喜报免不了谢天谢地一番,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盼到女儿有了子嗣,这比生亲孙子的时候还要高兴!高兴过后又急急的亲自张罗着准备生辰贺礼。

    景州到东洲,一个在最西面;一个在最东面,掐指算算日期,如果路上紧赶的话,能赶在孩子满月前到,所以要抓紧时间一刻也不能耽误。

    贺礼备齐了,派谁去合适呢?

    乔老太君除乔瑾外,另外还育有三个儿子。长子乔溪棠,也就是当今的‘乔国公’,与浏阳王氏育有一子一女,长子乔霑,次女乔婉;次子乔溪棣,与南郡李氏去岁成婚,李氏现已身怀六甲,产期将近;幼子乔溪桥,已过弱冠,尚未婚配。

    说起这幼子乔溪桥乃乔老太君的遗腹子,二十年前孤鹄叛军入侵良国南部边境,先国公乔烶烒奉旨出征,英勇战死疆场。噩讯传来,老太君悲痛欲绝致使腹中胎儿早产。

    由于乔溪桥是幼子外加早产,老太君格外的疼惜。

    乔溪桥虽说是早产儿,除了身体有些赢弱外,智商绝然超群,三岁能吟,五岁能写,到了七、八岁已是出口成章了,人人皆称状元转世,前途无量。

    转眼间乔溪桥已过弱冠之年,老太君托媒人给他说几门亲事,都是些个良国名门望族之女,家世非富即贵,然而都被他一一回绝了,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好男儿定当以功业为重,应先立业,后成家。’老太君见他态度如此决绝,再者乔家已有长孙,也不指望他传宗接代了,也就由着他去了。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隐隐听坊间传言,说他与东洲一名叫苏文筠的歌女关系有些不清不楚的,无论传言真假,这无疑触碰到老太太的逆鳞,疼归疼,爱归爱,家规不能违,罚还是要罚的,乔溪桥已被禁足一个月了。

    不如此次就让他去好了,一来,关久了出去散散心游玩一番也是好的,老太太到底是心疼自己的老儿子;二来,他们姐弟自幼要好,许久不见正好借这次机会让她们多亲近亲近。

    一想到这儿,老太君派人叫来乔溪桥,对他言明此事。乔溪桥听罢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应下,正好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办。

    随同乔溪桥来的还有十辆马车,车队一路浩浩荡荡驶进景州东门,径直往陆府而去。

    景州城里的百姓哪里见过如此阵仗,纷纷站立街道两厢注目而视,更有一些好奇顽童的尾随在队尾高声嬉笑叫嚷着,场面好不热闹!

    其实也莫怪这里的百姓没见过世面,景州位于良国最西面,出了西城门一百多里就是昆仑山脉,景州就座落在昆仑山脉的丘陵地带之上,街道路面如水中波浪起起伏伏,尤其西街通往城门的那条又长又陡的斜坡,人走都费劲,更别提再拉些重物了,马车、驴车上去四条腿都累的打哆嗦!

    西城门就建在这条陡坡之端,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堡垒孤傲的俯视着这片贫瘠的土地。

    这里的人通常将西门称之为‘西领’,好像只有‘领’这个词才是对这条陡坡最完美的阐释。

    景州本就是一个穷乡僻壤之地,常年也没来过几个大官,即使朝廷派些个巡检、巡查的官员过来,也只是通换几封文书,盖几个官印走个过场,表明我来过了啊,仅此而已。

    久经官场之人个个都不是傻子,谁愿意在这剐不出几滴油水的穷地方浪费时间。

    当乔溪桥率领车队来至陆府大门时,陆之城夫妇早已站在门口等候了。

    乔溪桥见到乔瑾连忙翻身下马,几步跑上前去双手扶住乔瑾的双臂

    “阿姐刚生产怎能站在这里吹风,如若冻坏了身子,落下病根怎生了得!”乔溪桥扶着乔瑾边说边往门里面走。

    “哎呀!刚才我也是这样说她,怎奈你阿姐说‘溪桥不同于别人,是我至亲之人,我自当要亲自去迎接!’”陆之城在一旁学着乔瑾的语调附和的说道。

    乔瑾听罢抿嘴一笑,眼角瞟向陆之城,与他目光相接之际向他投出一个嗔怪的白眼,当陆之城接受到这个讯息之后不怒反笑。

    这对夫妻的细微动作全被乔溪桥看在眼里,心里暗自为阿姐感到高兴。阿姐远嫁,与之见面的机会也少,平日里总是担心她过的好不好,如今看到阿姐生活幸福、美满,对他来说也是最大的欣慰。

    “别听你姐夫的,他就是瞎操心,你看我这一身包裹的比粽子还严实,冻不坏!”乔瑾用手拢了拢狐皮帽兜,然后又拍了拍扶着她的乔溪桥,示意让他放心。

    “即便如此,你也要小心为是!”乔溪桥双手晃了晃乔瑾的手臂,有点像小时候有事哀求阿姐的样子。

    “好,好,好,阿姐知道你是为我好,阿姐答应你便是。许久未见,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的啰嗦!

    倒是你怎的还是这般清瘦,乔家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喝的?如若真的短你吃喝,我自是不依,拼了我这一身骨头不要,也要打上门去替你讨个公道!”乔瑾强忍着笑打趣道。

    “阿姐说笑了!阿姐别看我瘦,但寸寸是精肉啊!”乔溪桥伸出拳头使劲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胸腔顿时发出几声‘咚咚’共鸣。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正堂,乔瑾与陆之城归于上座,管家陆平指挥下人将十几口大箱子抬到堂前。

    乔溪桥一挥手,早有家人上前依次打开箱盖,只见所有箱子里面满满装的都是金石、玉器、珍珠、玛瑙、古玩、字画,玲琅满目应有尽有。

    “如此重礼!莫不是把国公府都搬空了不成?”乔瑾用帕子轻掩嘴唇嗔笑道。

    “只要阿姐愿意,搬空了又如何!”此话一出震惊四座,这不仅显示出乔府满满的诚意,更是说给陆之城听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乔家人的霸气!

    乔瑾只听得两眼泪花闪闪,虽然她现在不需要这些,但是看到乔溪桥作为娘家人能替她撑腰出头,内心感动的同时也感到很欣慰,这个弟弟她没有白疼!

    满月这天陆府热闹起来,陆知府喜得千金,幕府同僚、亲戚朋友皆过府祝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酒力微醺,谈话热络起来。

    “各位可知洄阳、南固、建州、南川等几郡贪没一事?”司法参军寇丞言道。

    “此等大事怎的不知!三年大旱,国库开仓放粮,不想竟有些官史中饱私囊,获利数万,然饿死饥民近百万,真他娘的该死!”督尉凤青雷将手中酒杯重重地掷在桌上说道。

    “南川县丞韩侍道最为可惜,刚任职一年不到就下狱了,家眷死的死,卖的卖,唉!上任时有多风光,落魄时就有多凄惨!”长史许葛摇头叹息道。

    “哼!不过些鱼蟹耳耳,万壑冰山只浮一角!蚍蜉可能撼树?道中曲直诸位明镜于心,贪自肥、廉自瘦、贫自亡,能掀起如此风浪,又抚而止之者,绝非蛇鼠之辈!这背后做局之人岂不是可一手遮天?”参军裴耕岩冷冷说道。

    “裴参军慎言,来来来,吃菜,吃菜!”长史许葛偷瞄了一下四周,给裴耕岩夹了一箸菜。

    “怕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凤青雷捶了一下桌子,震的杯盘乱撞。

    “冕州太守阴果也不知踩了哪路狗屎运?这斯康启癸已科甲第三,二十一岁进入翰林,两年不到功夫放任刺史,上任三载年纪轻轻竟升任吏部侍郎!可谓仕如云梯啊!”寇丞言虚叹道。

    “我一娘舅在京都光禄寺任职,听说姚太傅对他青眼有加,似有意招其为孙婿呢!”许葛颇为神秘的掩声说道。

    “怪不得,这斯是走了桃花运了,正所谓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喂,许大人,你莫不如让你那娘舅在京都帮你相看相看,也走走这‘桃花运’?寻了这道捷径一步登天,到那时,莫忘了我们这帮穷兄弟呦!”寇承言打趣道。

    “哈哈哈,妙哉妙哉!如若能返十载,在下定当全力以赴试上一试。在下触景生情怱得一诗,且吟与诸位以助酒兴:

    昨日南雁犹戏堂,今朝寂寥瓦上霜。

    莫道英雄气尽短,西风吹乱满地黄。

    “唉!风吹叶落,身不由己,终究散归何处,岂是自己能做的主的?来,在下舍命陪君子,休提昨日、莫言明朝,且看今日一醉方休,酩酊解千愁啊!”裴耕岩举杯与许葛畅饮。

    许葛连吃了几杯酒,有些微熏,白面上升起红云,稍停片刻又继续说道。“不过也有人说是那阴果振灾有功,灾民殁亡人数各州郡占比最低,方获得升迁。”

    “净他娘的放屁!冕州与我景州紧邻,景州西侧皆是丘陵山地,百姓贫之又贫,自陆大人来至任上,带领百姓开垦荒地,兴修水利,生活免强温保,大旱之年赈灾放粮虽也有殁亡,却也能将损失减至最低,谁知那冕州百姓听到风声,竟然有一半人涌入景州,这下可好,景州本来就自顾不暇,再加上此等多流民,僧多粥少,殁亡的人更多了!结果朝廷竟将殁亡人数算在景州头上,反道成了他冕州殁亡人最少了!这个阴果真的太阴了,菩萨也讲因果,不是不报,日子未到啊!”凤青雷仰脖闷下一杯酒。

    “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甚,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凤督尉切莫再要讲了,哎呀!陆大人,陆夫人,恭喜恭喜!”寇丞言遥向远处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陆之城与夫人缓步走来,向众人依次敬酒,众人执杯同声道贺!

新书推荐: 花妖 撒旦大人,我要抱大腿! 【HP】Rust Bloom | 锈蚀之花 剧情文女主觉醒后[聊斋] 拯救世界从996开始 驯服 十年后依然坚定的选择你 五七三十五 蘅芜烬玉 女帝登基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