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为犒赏凯旋三军,又恰逢送别巡盐御史,大内置办下百官宴来,共喝此二事。

    孙家自是受邀其首,孙承谦亦跟身着诰命服的母亲入宫谢恩。

    他是最怕官场约束之人,此番肯应允入宫完全是因为表妹表弟在宫中伴读的缘故。孙承颖自小便是男孩秉性,三人年纪又格外相仿,故而自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朝拜完圣皇后,众命妇即各家世子都跪坐上阳宫内互相吹捧,聆听圣意。孙母高氏面容慈善,却已是多次斜眼扫视一旁玩弄蒲团的小儿子。

    “多日不见颖姐儿、业哥儿,你合该去见见才是。”

    孙承谦闻及此,眼底早闪烁着光芒,抬头满脸惊喜的朝母亲确认此事。

    “去吧,”高氏说:“注意言行规矩,莫要再给你兄长惹些祸出来。”

    “好。”

    他连声答允着,悄悄自后侧门溜了出去,并白榆玉絮往承崇殿去。

    白榆年岁小,宫内气派轩昂,看得她格外高兴,问:“怎么我们都来赴宴了,三哥儿和四姑娘还上学呢?”

    “上学或是没有,但入宫伴读的世家子弟都居住在承崇殿后的亭台楼阁内,若要寻他们俩还要走这边去才是。”孙承谦兴冲冲,脚步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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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静县主自幼逢春便会犯桃花癣,今年亦然。

    此病倒不是何严重症候,只因春季百花盛放,空气内多是花粉飞扬,故而脸颊上或会有绯红的颗粒生长,乍乍一看还好似姑娘羞涩面容桃红,只不过两腮偶会作痒。

    好在日前秦晞打发人奉来蔷薇硝,此刻多已大好,困顿这些时候,赵瑶茜实在待不住,总要出来逛逛。

    “御花园殿下还是避着些罢了,脸上的花癣才将淡下去,莫又沾染上来。”玉节扶着她款款在石子涌出的小径上。

    赵瑶茜有些失落,感叹:“可是只有御花园内才有小鱼儿,这鱼竿都准备好了,竟也是不能去。”

    荷芰突然说道:“承崇殿后也有一小片池塘,年前里头也尾下几条鱼来,咱们不若去那里?”

    “也好。”赵瑶茜笑,抬手打算拂发丝,忽地竟不见腕上银镯,她顿时焦急起来:“我的镯子呢?”

    银镯子落失倒不是何等要紧的大事,那样质地锻造的镯子,就是顷刻要一百个也有。

    但可贵的是,这是生母遗物。

    世上的人,上至百官下到黎庶都认为弟弟赵侒与赵瑶茜一般,是圣皇骨血。可赵瑶茜不断警示自己,别人能装傻充愣忘记真相,可她不能,侒儿不能。母妃的冤屈总有一日要昭然天下,不枉她殚精竭虑的一生。

    “殿下别急,我们一道顺着来时的路找找。”赵瑶茜心急如焚,可眼下里宴席时间颇近,若三人扎堆去寻自是费时间不少,她连忙道:“咱们分三路,搜得仔细些,也能快些,眼看就要入宴席了,若一柱香寻不到,就回到这里等着吧。”

    两人领了命各自朝着左右两条路往回走,赵瑶茜也低着头搜寻。

    孙承谦背着手站着梨花树下,嘟嘟囔囔抱怨:“怎么拿大哥的腰牌,要去这么久,玉絮你去催催她去。”

    “是。”

    孙承谦何故要兄长的令,原因很简单,他带来火种像同他们二人炙肉吃,但承崇殿内经书典籍比比皆是,若要入殿必得搜身,那时火种被翻出来,就只能功亏一篑,倘若太尉令在或可幸免。

    他思索踌躇,不免有些忧心,于是也对着路边杂草踢挥发泄。

    ‘当啷’一声,孙承谦一脚把一个银亮亮的镯子踢到路中央。他正疑惑这杂草中横亘生出来的镯子,梨花树偶见零星花瓣,已是旁逸斜出的枝桠苍翠缀着一二可辨的稚嫩果实,他抬手挡开枝叶,捡起地上的银镯子。

    这样的简朴,许是哪位不得宠的女婢掉落的。

    孙承谦一面摩挲花纹,一面扬起来打算看色泽,可透过镯子中央的圆形,他倒是先看见一个人影。这样猝不及防,倒是吓了个结实。

    再一辨认,方见这是为女儿,葱绿鹅黄的衣衫配饰下只剩着红扑扑的小脸。

    “这...这是我的镯子。”

    “啊,”孙承谦挠挠头,上前打算给她。

    可赵瑶茜却往后退步,仍旧保持着距离。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然越界,连忙施礼赔罪道:“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孙承谦抬头左右看了一周,伸手便把镯子挂在低低的树杈上。

    他想,这女子比自己足足矮下半个头来,这样的高度也是够得着的。于是便再次行礼,转身就跨门跑走。赵瑶茜略略发愣,也朝着他的背影淡淡回了个礼。款款上步去取,待镯子重回手心,她才感觉踏实释然。

    赵瑶茜收起镯子,朝着孙承谦消失的方向出神片刻,也就转身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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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承谦红着脸颊飞奔到上阳宫偏殿的御道口时,孙承宣已经背着手等他许久,而玉絮二人躬身站在他身后,并不敢抬头朝这边看来。从小到大,旭彬多有顽劣之姿,可大哥从未动棍管教过他,每每不过以言相劝,皆能让他心服口服。

    而孙承谦亦是最敬服、又是最怕他。

    眼看着周身凝结的气压,他挪着步子上前问安,孙承宣也不催他只由着他慢慢走。

    “大哥。”

    孙承宣却扶他免礼,问:“要我令作何?”

    “不..不干嘛,不过是关关严防搜身,让人心烦耽搁时辰,不能痛痛快快玩一场。”

    “你要想好,再来回我话。”孙承宣目光平和,不见喜怒。

    “实在是...实在是这般情形。”

    孙承宣俯身蹲下,与他齐平,大掌轻叩过旭彬后脑,不见力道却也不敢轻易动弹。早在入宫之前,寒酥便按照吩咐清查随行物件,早就把二公子自以为藏得隐蔽的鹿肉翻出来,回禀给孙承宣。

    几乎每一次孙承谦犯错前,都会有这么一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戏码上演。

    “小谦,你看这宫墙之内,于家中的砖瓦相较如何?”

    “自是从规格、材质再到雕琢手法,砌墙搭瓦都是出自鼎好工匠之手,府内最奢靡之处便是母亲的居所,亦是多有不及,与此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是,”孙承宣又问:“那宫中典籍文书,与府内书楼如何比较?”

    “宫中藏书六朝五代皆在此处,更是收藏着各地珍奇异宝,府内望其项背如何比肩。”

    “好,那府中之人口同此处比及又若何?”

    “宫中婢子女官,内官奴役千百人,数不胜数。”

    孙承宣微微弯起嘴角,淡淡的梨涡印记或隐或现,说:“小谦,你从小就喜欢同二叔叔家的四姑娘,三哥儿玩闹,情谊深厚,有好的物什你自然想着他们,无可厚非。可是,你自己也清楚,宫中戒备森严是因为藏书芸芸、建筑鳞立,更有万万人性命要顾及,一旦火种漏查,熊熊火光拔地而起,会害死多少人,毁坏楼台、藏书何其多?且不提之后修缮若何开销,我知你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自是会认错受罚,可这样滔天的罪孽,殃及的是孙氏满门的无辜。”

    孙承谦踌躇过后,将袖中火匣子取出,跪而上呈,叩首认罪道:“大哥,我知错了,不该胡闹,不该罔顾这般多的无辜,任意妄为为一己私欲,将他人抛诸脑后。”

    “来,起来,”孙承宣伸手扶他,轻轻拍打干净旭彬膝上沾染的泥渍,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即知是陷阱囹圄更应该避而远之;不欺暗室,与其事事要他人督促约束,不若自己书写自己喜爱的篇章来看,活成何种模样,自己来定。有了羽翼,更是应该学会庇护弱小,这才是君子所为。”

    “是,旭彬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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