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绝

    “开宫门!联国姻!迎!”

    随着牵姻人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望城楼上早已准备好的喜鸽尽数放飞,在黄昏下挥振双翅,带着两国子民的祷愿,盼边疆再无硝烟,盼子民不再流离失所,能过上安乐生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愿无灾无害,愿天下太平……”所有人高昂呐喊,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听着这呐喊声,赵乐宴眸中蕴泪,经历过一回死,她更明白活着,有多么重要,无辜百姓若想安稳度日,需得国家庇佑……为国为民,不费一兵一卒,以联姻而得和平,更证明阿兄心有家国。

    两国联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婚事,更是利及两国的事,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乐,阿兄才会两次都毫不犹豫应下婚事,因为他不仅仅是自己,他更是凨国的祁王殿下,所以,他自己的幸福从不是首位。

    幸得上天垂怜,阿兄所娶之人是他日后珍爱之人。

    “公主。”嫣然整颗心都在公主身上,瞧见她眼泛泪光,贴心地将提前备好的干净绸帕递上。

    “我这不是哭,”赵乐宴一边嘴硬一边抓过嫣然手里的帕子擦眼泪,“我这是为阿兄和嫂嫂高兴。”

    哪怕阿兄与嫂嫂一开始是因为利益而联姻,但他们最后真心相待,彼此相依,是最好的事了。

    赵乐宴眸中映着黄昏,泛着金边的云似是提好的婚词,如一句句祝福。

    嫣然看了眼宾客至席,大婚典礼就要开始了:“公主,大婚礼快开始了,该去席间观礼了。”

    嫣然话音刚落,春风双手抓着一只喜鸽跑上望城楼,嘴里还嚷嚷着:“公主,还有一只鸽子!”

    春风跑到公主面前停下,双手递上鸽子:“公主!”鸽子应景咕咕一声。

    “这鸽子哪来的?”赵乐宴眼神慌乱地看向早已飞得无影无踪的喜鸽,“这,该不会是……”

    “这是魏家郎君特意为公主留下的一只鸽子,说是要让公主亲自放飞才能祷愿成功。”

    魏锦戍?赵乐宴瞥见鸽子腿上还绑着一小竹筒,忙将小竹筒取下来。

    “公主,快打开看看。”春风凑过脑袋,满眼好奇。

    赵乐宴打开字条,字迹确是出自魏锦戍。

    “公主,写的什么呀?”春风手里的鸽子扑棱着翅膀,扰得她看不清纸条上写的什么。

    “海宴河清。”赵乐宴轻喃。这确是她的祷愿。

    “魏家郎君对公主有心,”嫣然身在局外,看得更清楚,“时时刻刻心念着公主。”

    赵乐宴轻捏着字条,她有时也会被弄混淆,魏锦戍所做的一切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自她与他这一回的相遇改变了,所有的事儿都发生在她的意料之外。

    ……

    赵乐宴放飞了鸽子,望着鸽子挥动翅膀飞向黄昏,这一回,她定能见证阿兄和嫂嫂长久幸福也能看着凨国百姓居安乐业。

    “走吧,阿兄和嫂嫂的大婚典礼我一秒都不想错过。”说完,赵乐宴第一个就往望城楼下跑,嫣然和春风缓过神,忙追上去。

    “公主。”

    “公主!等等我们!”

    “好!”赵乐宴嘴上答应,但步子一点没停,反倒跑得更快了。

    “公主,慢点,别摔了。”嫣然蹙眉,担忧都写在脸上了,望城楼楼梯陡且高,她是真担心公主被裙摆绊了,今日公主为观礼,特意换上了隆重的衣裙,衣诀飘飘,虽好看但也笨重。

    赵乐宴跑下第一个烽台,一眼就瞥见浩浩荡荡行进的迎亲队列,再看一回,她仍会被这样的大场面所震撼。

    嫂嫂的亲人虽未到场观礼,但嫂嫂不是一个人,日后,他们与阿兄都是嫂嫂的至亲。

    “公主。”嫣然和春风追上来,顺着公主的视线看见了入场的迎亲队列,忍不住惊叹,这样震撼的场面,她们是头一回见到。

    “哇,原来祁王殿下与祁王妃的大婚典礼这般壮观,”春风脑袋忍不住往前凑,眯起眼睛,“公主,那打头阵的就是骊国祈福的护国师!”从没人见过护国师的真面貌,只都听说护国师卜卦占运很灵,祁王殿下和祁王妃的大喜的日子就是护国师占卜算来的。

    “嗯。”赵乐宴从前是不信什么占灵卜卦,但她重获新生后,她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鬼怪神灵。

    “嫣然,你看到了吗?是不是特别壮观?”春风看向嫣然,嫣然从刚才开始,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她从没见过嫣然这个样子,不过她只以为是嫣然太为祁王殿下和祁王妃高兴了,也没多想。

    听到春风的声音,嫣然回过神,发现公主和春风都在看她,她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我看到了,”顿了顿,又说道,“今日是祁王殿下和祁王妃的大婚典礼,祁王殿下和祁王妃佳偶天成,定会成为天下人羡慕不已的眷侣。”

    想到阿兄和嫂嫂日后渐生情愫,相知相守,赵乐宴就期待那样的场面快些到来,她太想看到阿兄和嫂嫂秀恩爱的样子了。

    “走吧。”赵乐宴缓过神,再不早些走,她就要被观礼的人挤在外面了。

    “公主,你慢些!”

    “公主。”

    ……

    “公主。”

    赵乐宴跑得急,根本没注意望城楼城门拐角还伫着一个人,等她发现时,已刹不住步子了。

    陆柏云望着直直朝他冲过来的赵乐宴,下意识张开手将她稳稳环住,惯力让他们两个人往后撤了一小步。

    “公主。”

    “公主!”

    嫣然和春风追过来,就瞧见公主是差点摔了,但摔到陆家公子怀里去了,这要是被魏家郎君瞧见了,定要酸死了。

    “公主,你没事吧。”陆柏云顾不上其他,先关心问道。

    赵乐宴抬头对上陆柏云的目光,忙从他怀中退出来。

    “陆公子。”赵乐宴忙理了理衣襟,时刻谨记自己公主的身份,万不能丢了王室颜面。

    “今日是祁王殿下和祁王妃的大婚典礼,王恩浩荡,相邀朝中臣子携亲眷来观礼,所以我才得以入宫观礼,才能见到公主,”说着,陆柏云从袖里拿出他精心雕琢的一彩陶小猫,“此物,一直没送出去,我担心不送就真的再也送不出去了。”

    赵乐宴看向他手中的彩陶小猫,不禁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口:“陆公子,你手受伤了?”

    闻声,陆柏云拉了拉袖子,以袖遮住手上的伤口,淡淡道:“被一只不亲人的小猫抓挠了几下,”顿了顿,“本想养下它的。”

    “不亲人的小猫养不熟,还是不养在身边好。”

    “公主说得对,”陆柏云抬头,对上赵乐宴的目光,“公主的一句话,就解了我的愁思。”

    说完,陆柏云递上彩陶小猫:“公主若能瞧上我亲手做的这个廉物,就请公主收下。”

    赵乐宴张了张嘴,拒礼的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口。

    今日是阿兄和嫂嫂的大婚典礼,是大喜事,她开口拒他的礼物不太好,可若是不拒,她又为何收下?就凭他们赏花那回的一面情谊?

    “陆公子……”

    赵乐宴刚开口,赵渝颜的声音响起。

    “宴儿姐姐!”赵渝颜着一袭明亮绸服,似一颗耀眼的小太阳朝她跑过来。

    赵渝颜一下就窜到了赵乐宴跟前,撒娇似的轻晃着她的胳膊:“宴儿姐姐,我找了你许久,可算让我找到你了!”说完,赵渝颜看向一旁的陆柏云。

    “陆柏云,陆公子。”赵渝颜记得他的名字。

    “栎言郡主。”陆柏云行礼。

    “你认得我?”赵渝颜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您是栎言郡主,怎有人不知?”陆柏云行礼有度,但整体透着一股子疏离。

    赵渝颜眸色黯了黯,原还是她栎言郡主的身份,才让人知道,若是若去了她这栎言郡主的身份,谁会识得她赵渝颜?

    “是啊,王上赏恩我栎言郡主身份,才使世人识得我。”

    赵乐宴察觉到渝颜低落的情绪,忙牵着她的手:“你是栎言郡主,可你也是赵渝颜。”

    “还是我宴儿姐姐待我最好。”一句话,哄得赵渝颜喜笑颜开,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赵乐宴身上。

    “陆公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赵渝颜才注意到陆柏云手里拿着一个彩陶小猫,小巧又精致。

    不待陆柏云开口,赵渝颜就说道:“哦,我知道了!这是带给亦烽阿兄和他王妃的大婚礼物吧!”说着,赵渝颜就从陆柏云手里拿过彩陶小猫,“那我先替他们谢谢陆公子的礼物了。”

    陆柏云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赵渝颜忙拉着赵乐宴离开,还不忘喊陆柏云观礼:“陆公子,观礼快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嫣然和春风不忘礼数,向陆柏云稍行了礼,忙去追公主。

    陆柏云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身影渐远,手里和心里似空落落的。

    生伍看着公子的背影,就能感觉到公子的落寞,他开口:“公子,你做的彩陶小猫那般精致,下回再送与公主……”

    “没送出去的东西,日后也不必再送了,就如公主所说,养不熟的小猫,不必再养,是一样的道理。”公主拒了他几回,他若是再不自知,和死缠烂打的痴人有何区别。

    ……

    另一边,赵渝颜拉着赵乐宴走了许久,一停下,就将手里的彩陶小猫塞到赵乐宴手里:“宴儿姐姐,这礼物,归还给你。”

    赵乐宴有些惊讶:“渝颜。”

    赵渝颜微耸了下肩,故作不在意道:“宴儿姐姐,我可不笨,陆家公子特意来见你一个人,那他的礼物肯定是送给你一个人的,我方才那么说,是知道宴儿姐姐不想收下这个礼物。”

    “你怎么知道?”

    “若是宴儿姐姐想收下这个礼物,怎么会等到我来还没收下这礼物啊,”说完,赵渝颜凑近,紧盯着赵乐宴的脸,“宴儿姐姐,你不喜欢陆公子。”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情情爱爱。”

    赵渝颜撅嘴:“宴儿姐姐,你和我的岁数相差无几。”

    “那我也比你大。”赵乐宴顿了顿,暗叹一声,算上她一人做孤鬼的日子,可大不少呢。

    “那宴儿姐姐喜欢谁?”赵渝颜突袭发问。

    “我喜欢……”赵乐宴倏地反应,及时刹住话头,伸出食指轻点渝颜的额头,“赵渝颜!”她差一点就被赵渝颜诓出话了。

    赵渝颜乐的嘴角向上:“宴儿姐姐,你这么激动,心虚哦。”

    赵乐宴作势要打她,赵渝颜躲得快,嘴也快:“宴儿姐姐,你就是喜欢魏家郎君!”

    一听这话,赵乐宴嗓门都大起来了:“不许瞎说!”她哪里喜欢魏锦戍了!她靠近魏锦戍,是为了搜集证据,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

    “心虚就是事实!”赵渝颜笑得往后仰,玉绾在一旁都担心郡主把自己腰给闪了。

    “赵!渝!颜!”赵乐宴咬牙切齿。

    见宴儿姐姐真生气了,赵渝颜立刻收敛,忙撒娇:“宴儿姐姐,你生渝颜的气啦?别生气,有喜欢的人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

    赵乐宴很吃赵渝颜这一套,她哪会真的生渝颜的气?她和她这一回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宴儿姐姐,好姐姐。”赵渝颜夹着声,喊得赵乐宴骨头都要酥了。

    “行了,”赵乐宴看向赵渝颜,“我才不生你的气。”

    赵渝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就知道宴儿姐姐不舍得生我的气,那我们快去观礼吧。”说完,拉着赵乐宴就朝前跑,赵乐宴慌乱下,手里的彩陶小猫更没去处了,她来不及想,只得先将彩陶小猫塞在了腰间的玉绦里。

    ……

    锣鼓响,红绸扬。

    珍兽开道,挥霾驱邪;雀幡护行,保岁护心。

    黄昏下,宫婢手提着花篮,一路撒着花瓣,花瓣如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众人整齐站在喜道两列,不时有好奇骊国公主容颜的人踮脚,抻长脖子,想一睹骊国公主的风采,可被飘扬红缎挡得严实。

    奚芫芫坐在喜撵中,在铺满金穗的红布上缓缓行进,喜撵四角的金色铃铛如吹奏弦乐,与周遭的欢呼呐喊声相融。

    她没有成婚的期待与喜悦,她只知道她是带着使命来的凨国,为的就是与凨国联姻,保两国疆土平安。

    赵亦烽头戴喜冠,身着喜服,笔直地站在万福鼎前,凝眸盯着那喜撵,侧耳就能听见喜乐起奏的声音,台阶下观礼的人乌泱泱一片,每张脸都模糊不清。

    “吉时将至,请祁王妃落撵,上梯踏阶,行交拜礼,饮金樽酒。”

    随着喜官话音落下,宫婢慢慢掀开珠帘,奚芫芫双手端举着翎扇,正襟而坐。

    喜撵前倾,奚芫芫扶住宫婢递来的一只手出来,手上的寇丹与黄昏的天空相得映彰 ,她目光所及皆是来庆祁王殿下和祁王妃大婚典礼的人,耳畔回响着他们杂乱交织的话语声。

    “祁王妃,”宫婢轻唤了一声,提醒道,“吉时将至。”

    闻声,奚芫芫回过神,望向台阶上的赵亦烽,他是凨国的祁王殿下,而她此刻只是凨国的祁王妃,这一场盛大的大婚典礼,不是他们二人的大婚,是两国的联姻。

    奚芫芫敛回目光,迈开步子,缓缓上台阶,她脚下的每一步都是踩着无数人失去的性命往上,若是此次联姻,能让更多人活命,不失为她的功德一桩。

    赵亦烽站在高处,看着她盛装朝他而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思绪。

    初来凨国时的她,着骊国装束,今日的她,穿上了凨国的大婚婚服,头戴喜冠,沉甸甸的,就如她的身份,似给她戴上了枷锁,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却在被她身上的担子和重任慢慢侵蚀。

    直至她来到他的面前,她的脸才愈加清晰起来。

    赵亦烽缓缓朝她伸出手。

    今日大婚过后,他们就要携手度过余生,虽说他们成婚是为了两国百姓,为了社稷,但朝夕相对是他们,他坚信,他们会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奚芫芫虽有迟疑,但还是将手递了出去,无论他们成婚的初衷是为何,大婚典礼过后,他们夫妇一体,荣辱与共,他们二人的未来便是两国的未来。

    她只愿,好好的,不论是国还是家。

    万福鼎里燃着香,意为祷喜愿,祈天拜地,高挂两边的喜帆随风摆动,如喜鸽振动奔向自由,颂和平的双翅……

    “端香抵额,天地三拜。”

    赵亦烽与奚芫芫接过香拜过天地,喜官将他们的香插进万福鼎,寓意攥福礼毕。

    “花果双捧,对拜白头。”

    赵亦烽与奚芫芫各自捧过鲜果鲜花的白玉盘,微颔对拜,行夫妻对拜之礼。

    “取发加绑,夫妇一体。”

    来人手执金剪,各取赵亦烽与奚芫芫的一缕头发,用红绸紧紧绑在一起,寓意夫妻永结同心。

    “贵子酒饮,多子多福。”

    赵亦烽与奚芫芫接过杯酒,相视一眼,各自饮下,酒烈过喉,面色微动。

    “新茶奉亲,行福孝礼。”

    赵亦烽与奚芫芫奉上新茶,请王上和王后喝新福茶,为新人祈愿送福。

    “礼成!”牵姻人一嚎嗓子,烟花在渐渐消失的黄昏中绽放,扑向夜色的怀抱中。

    奚芫芫眸中熠熠,满是烟花的倒影,万阶下观礼人头攒动,祷福声此起彼伏。

    “即时起,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闻言,奚芫芫迎上赵亦烽的目光,眼前的这个人成了她的夫君,他们在众人面前行了对拜之礼,是别人眼中真正的夫妻了,只是,她的眼里不只是他的身影,而他的眼里也不只有她的身影,还有万阶下来观礼的人,更有未观礼的凨国百姓……

新书推荐: 重生系统之继弟他要诱我入局[现代女尊] 冰薄荷 我们跌跌撞撞的距离 帝后仙缘 将军夫人的辞职信 替嫁死对头之后 千金买马骨 明日祝昭昭 名柯:魔术与微妙偏差 萌学园之那个木奈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