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绝

    用膳后,奚芫芫先行离开了。这样温馨的场面,她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她想交出真心,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

    嬷嬷跟在奚芫芫身后,忍不住问道:“王妃为何不等祁王殿下一起离开?”

    奚芫芫停下脚步,轻声回答道:“他应该和他们一起好好享受这顿饭,没有我在,他们或许会更自在些吧。”

    她明白他们的好,也知道他们将她视作家人,但她没办法忘记自己是以骊国公主的身份来到这里,她做不到完全放下心中的顾虑。

    闻言,嬷嬷心中不禁酸楚,她深知王妃的处境,也深知王妃远嫁而来,是背负着两国的和平与期望,并非是为了情爱。

    瞧见王妃这模样,嬷嬷不忍心,便将话题一转:“王妃,你送给祁王殿下的腰佩,祁王殿下戴着呢。”

    “那是殿下心善,不忍辜负相赠腰佩之人的心意。”奚芫芫说着,手轻抚上手腕上的金镯子。

    “那也是因为这腰佩是王妃所赠的,祁王殿下才会如此珍惜,”嬷嬷看向王妃手上的金镯子,继续说道,“就如王妃珍惜祁王殿下送的这对金镯子。”

    听后,奚芫芫轻抚金镯子的手微微一顿。

    “王妃早上匆匆出门,忘了戴金镯子,还特意回去取,可见王妃心中是惦念祁王殿下的好,”嬷嬷继续说道,“祁王殿下送王妃这对金镯子,亦是对王妃深情,男子在大婚前送女子金镯子,是骊国的习俗,祁王殿下记得,对王妃来说,是好事,对骊国来说,更是好事,两国的情谊会更坚固。”

    奚芫芫垂眸:“这金镯子看似是送给我,实则是为了两国。”

    “不管怎样,这都是祁王殿下的一片真心。”嬷嬷坚定地说道。

    奚芫芫目光望向远方:“我希望,两国能和平共处,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火纷飞之苦,不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

    “殿下,你等等我!”木荀追了出来。

    他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二回看殿下跑得这么着急,他还记得殿下第一回跑那么急,是因为殿下起夜遇上了一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疯野猫,紧追着殿下咬。

    赵亦烽环顾四周,没看到人,眸底不禁露出了一丝失望。

    “殿下,王妃这会儿应该都快到殿了。”木荀实话实说。

    赵亦烽嘴上却不肯承认:“谁说我在找王妃。”

    “那阿兄那么心急,是为了找谁啊?”赵乐宴紧随其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反正不会是我。”

    赵乐宴绕到赵亦烽面前:“因为我刚才在后面喊阿兄,阿兄一点儿没理我。”

    赵亦烽心虚,佯装轻咳一声:“我怎么会不理你,我只是,没听到。”

    赵乐宴紧盯着赵亦烽的脸:“阿兄,你都不敢看我,你心虚了,”顿了顿,“不过,我都能理解,阿兄和嫂嫂新婚燕尔,眼里自然只有嫂嫂。”

    “别瞎说。”赵亦烽被戳穿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阿兄心里有嫂嫂,”赵乐宴开门见山,凑近道,“阿兄,你好好琢磨琢磨。”

    “我先走了,阿兄。”说完,赵乐宴就开溜了。

    待赵亦烽回过神,宴儿早溜得没影了,而宴儿说的那句话弄得他心烦意乱。

    ……

    回去的路上,赵亦烽觉得向他行礼的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木荀。”

    “我在,殿下。”

    “他们刚才是不是在笑?”

    木荀点头:“在笑。”话还没说完,木荀也憋不住了。

    “木荀!”

    “我错了,殿下。”木荀低头憋笑,用咳嗽来掩饰。

    赵亦烽本就心烦意乱,看到木荀那样子,更来气了:“还笑。”

    “我没笑,殿下。”木荀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

    赵亦烽颇为无奈,给了木荀一拳:“想笑就笑吧,别憋出病来。”

    木荀不再忍了,笑声震天响,吵得赵亦烽耳朵嗡嗡作响。

    “笑够了?”赵亦烽一脸无奈。

    木荀点头又摇头。

    见殿下转身就走,他忙追上去:“殿下,等等我!”

    木荀亦步亦趋地跟在殿下身后,打开了话匣子:“殿下,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听到这句话,赵亦烽停下脚步,

    “殿下,那是因为你与王妃恩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意思?”

    “你在寝殿外等王妃晨沐,但是,”说到这儿,木荀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你后来又进去了,许久没出来……”

    赵亦烽看了眼木荀,木荀就识趣噤声了。

    赵亦烽有口难言,他这么做,本是不想她在凨国难堪,没想到传言却走了样。

    木荀没察觉到殿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正常,殿下与王妃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殿下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难以自持也是情理之中……”

    “停停停!”赵亦烽打断了他,再任他说下去,越说越离谱了。

    “殿下……”

    “你再多说一句,就罚你去马厩清理马粪一炷香的时辰!”

    木荀忙捂住嘴,不敢再说了。

    ……

    “殿下……”

    “不许说。”

    “殿下,你走错了,回殿的方向是这边。”

    赵亦烽脚步一顿,随即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见状,木荀跟上去:“殿下,等等我……”

    -

    金丝编织的鸟笼里,一只鹦鹉正叽喳唤个不停。

    一只光洁无暇的手轻轻舀起半勺苏子籽,递进笼子,鹦鹉扑簌着翅膀向前,点头啄食。

    “娘娘,”许嬷嬷端来了参汤,“参汤还热着,要不要趁热喝一碗?”

    闻声,谨妃将半勺苏子籽到倒入食盒中,语气淡淡地:“盛一碗晾着,现在天热,晾到温了,更好入口。”

    “是,娘娘。”许嬷嬷揭开瓷盖,用精致的瓷碗盛了一小碗,又将参汤重新盖好。

    “好吃,好吃,再来点,再来点。”笼中的鹦鹉极通人性,吃饱了又开始叽喳起来。

    许嬷嬷看向鹦鹉:“娘娘,这鹦鹉学人话学得真好,真聪明,还知道向您讨食。”

    谨妃轻轻一笑,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会学说人话而已,不稀奇,人还会说鬼话呢。”

    闻言,许嬷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笼中的鹦鹉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也安静了下来,歪着头,黑豆似的眼睛不停眨巴。

    谨妃凤眼微挑,眼尾的痣随之轻颤,压迫感尽显。

    她拿起一块喜糕递给许嬷嬷,朱唇轻启,缓缓开口:“嬷嬷,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许嬷嬷接过喜糕,谦卑地答道:“老奴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许嬷嬷,我父亲给你还有你的家人许多好处吧。”她并非不知道父亲所做的一切,父亲善用恩惠笼络人心,为得就是将她紧紧掌控在自己手心。

    一听这话,许嬷嬷毫不犹豫地跪下:“娘娘,我,我从没做对你不利之事,我……”

    “我知道,”谨妃自己又拿起一块喜糕,轻咬一口品尝,桂花香味在嘴巴里蔓延,“你是我父亲安插在我身边的一双眼睛,我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父亲,你对我父亲忠心耿耿,自然不会违逆我父亲的命令,但你常年都跟在我身边,所以,你内心也无比挣扎,一边是我,一边是我父亲,不论你是为谁,你都绝不会做对我不利之事。”

    “娘娘。”许嬷嬷慢慢红了眼,她也是为难啊,老云相于她有救命之恩,若不是老云相心善,允她入府做工谋生,她怕是早饿死在街头了,可是,在娘娘还是孩提时,她就陪在娘娘身边了,她早已将娘娘视如己出。

    “起来吧,我并非要责怪你,”见许嬷嬷不起来,谨妃亲手将她扶起,“你是我殿中的主事嬷嬷,在这儿跪着像什么样子,不怕别人瞧了笑话?”

    许嬷嬷缓缓起身,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手里的喜糕不敢动半分。

    “只是,这么多年了,父亲应当知道我的心思,我心思从不在王上这儿,我只想在宫中做一个闲人,余生安享清闲,”锦妃垂眸,“以后父亲再送信来,不必让我知道了……他是指望不上我这个女儿了,万幸,我父亲不只有我一个女儿。”

    “娘娘,您是老文相的长女,老文相很器重您,很疼爱……”

    “那也是在我有价值的时候,”谨妃红唇轻抿,“我听父亲的安排,进了宫,父亲以为凭我的容颜,定能夺得王上的心,可我不想做一个只围着王上转的深宫怨妇,我对王上无心,王上亦对我无意。”

    “娘娘,你自进了宫,就一直深居简出,王上不来见您,您也不去见王上,”许嬷嬷手捧着喜糕,看向谨妃,“昨日祁王殿下成婚,举国同欢,是与王上见面的好时机啊。”

    谨妃不以为意:“祁王殿下大婚,有王上与王后一同庆祝,我去做什么?我又不需要去争什么荣宠,再说了,王上的后宫就我与王后,王上与王后琴瑟和鸣,我有何争的意义,我可不想做一个讨嫌的人,”这样的日子,她很满意,“王上不忘恩赏我的家人,王后也不吝啬我殿中的用度,我何苦去找不痛快?”

    “娘娘。”

    “许嬷嬷,我虽困在宫中,但我不困于宫斗,”谨妃微仰起头,看向四方的天空,“父亲一心将我送进宫中,只盼着我入宫能助家族一力,却对我的幸福漠不关心……这样也好,我入宫还能得个孝顺的名声,父亲也还有盼头,我也能躲个清净。”

    “许嬷嬷,你是陪我最久的人,也应当是最懂我的人。”

    许嬷嬷听着都红了眼,“娘娘,那您没想过离开这儿?”外头都说王宫好,挤破了脑袋想进王宫,可真的进了王宫的人都想离开这个金丝牢笼。

    听到“离开”二字,谨妃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王上是允我出宫的,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顿了顿,“我眼下被困住了。”

    她被家族的期望所困,被父亲的的期盼所困,被自己的安于现状所困,就像笼中的鹦鹉,看似吃喝不愁,但有形的牢笼已经将它的翅膀折断了,使它在一方小小的牢笼里也活得很好。

    半晌,谨妃敛起脸上的苦涩:“待我想得更清楚了,我就会长出一双不困于牢笼的翅膀,飞出去了,”说完,谨妃端起桌上的参汤,轻啜了一小口,“这滋味的参汤真好喝,就是一成不变,缺乏新意。”

    许嬷嬷越听越糊涂了:“娘娘,老奴不懂您说的意思。”

    谨妃用汤匙搅晃着参汤:“以后你会知道的,”说完,她抬眸,转了话题,“许嬷嬷,待以后我亲自研制一款新口味的参汤,让你尝尝,到时你可要给我提点意见啊,兴许这是赚钱的新法子,养老银子就有了。”

    “好,老奴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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