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岸
沿着海岸线不停走,泡沫拍上岸,只留下杂质,大海总是这样容不得沙,水草丝丝绦绦缠绕着,随着浪涌漂来浮去,沙土也逃进鞋子,细腻而柔软,竟觉不出硌脚。
在六月,这样的海常凉得人心痒。
听见燕雀呼唤时,水刚没过楚汉的膝盖,退去的潮要带上他,定是有新去处,楚汉与之对抗着,越是想前去,就越是后退。清澈的浪,有着泥沼的魔力,一瞬便分不清方向。
燕雀的手,扯住楚汉的裙摆,像拉绳子一样,随着漂浮的裙摆变得越来越短,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水已然过了燕雀的腰。顺着水流,燕雀抓住楚汉的胳膊,生怕浪又卷了他去,用得力道一下子让楚汉清醒过来。
“你……你怎么?”楚汉合了又开的口,吐了又吞的词句,他当然知道揭人伤疤不好。
燕雀笑出声,手劲更大了两分,捏得楚汉龇牙咧嘴,但他绷紧的弦这才松下。
“可惜啊,我这双鞋大概是要开胶了。”
楚汉顺着向下看去,浅浅的蓝色的水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帆布鞋,想到昨晚的事,他也终于笑出来。
小院子满是海盐的气息,阳光把嗅觉凝成颗粒,落在水泥地面,踩起来有沙沙的响声,楚汉放下裙子,雪白的裙子哗啦啦地掉了一地白花花的盐下来。
这把卓越看得呆住,从小生活在内陆的他哪见过这种魔法,立刻撂下水桶,也不管那桶里的海蜇是不是还被甩得半只挂在外面,在烈日下冰块一般晶莹剔透。
余邢摘下草帽挂在葡萄架上,铲子朝自己手里的桶一丢,蛤蜊被打得张牙舞爪。他扯起t恤就开始擦汗,看着院子里摆弄盐粒子的两人,问道刘易伟在哪,卓越指了指空空的车位答道去市区买水果,又问燕雀,卓越直指楼上。
“还没起?不应该啊,早上看着他出的门儿。”余邢放下桶,看向地上的图画,太阳被规规矩矩地框在“画框”里,他又扯着衣服擦汗,摘了串葡萄蹲在地上边吃边观摩艺术家创作,谈天的间隙瞥见一旁的海蜇,半只缩了起来,黏腻的液体顺到地上。
“卓越?!”
众所周知,被家长称乎全名必然没有好事发生,尤其是余邢这样的家长。
于是刘易伟才下车便看到余邢扯着卓越的耳朵,卓越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哭,一蹬腿踢翻了那著名的太阳房子树,盐粒四散跳走,气得楚汉扯起卓越的另一只耳朵。
看到那瘪掉的海蜇,刘易伟也猜了个八成,于是呼喊着卓越过来搬东西。
十斤的麒麟瓜刘易伟一手一个,十斤的梭子蟹拎得卓越弓起腰,楚汉扒着手里的蛋糕盒,看见上面两个大大的粉红寿桃,于是闭紧了嘴又整理好丝带拿进屋,那提啤酒自然是落到了余邢手里,绿的玻璃瓶,绿的塑料箱,他拎了瓶塞进嘴,嘴一瘪再一吐,瓶盖稳稳落在手里,清凉的泡沫瞬间涌进喉咙好不惬意!
大厅里的燕雀看起来洗过澡又新换了衣服,头发蓬松像卷毛小狗 ,紫灰色的配米白色的围裙,手里端着两盘菜看着桌上的东西皱眉,让人拿下去好放菜。香气吸引着卓越,抄起筷子吃上两口蒜苔炒肉,开心得原地转圈。余邢撂下酒,点起烟,也直呼找对人了。
刘易伟把刀塞进卓越怀里,嘱咐他把瓜切好,自己拎着蟹进了后厨,没两分钟又被赶出来,气得燕雀大喊不会做菜的都在屋里待好别乱逛。他又拿回刀,颠了颠瓜,靠近耳朵拍拍,余邢揶揄:就算是生瓜蛋子也得凑合吃了。
四菜一汤,除开蒜苔炒肉,还有宫保鸡丁,红烧豆腐,鱼是特产鲅鱼一经红烧,香气四溢,配上紫菜蛋花汤,再加一道蒸蟹,刚刚好六道菜取个吉利。
蛋糕拆了,楚汉定睛一看,这哪是两个粉红大寿桃,明明是粉红比基尼!他眼珠一转,蛋糕总是要提前订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余邢的主意,刚在心底骂了两句低俗,紧接着余邢便心有灵犀般说道:“我们这些人就是低俗,你骂出来就行,咱越越喜欢,对吧~”卓越摆好椅子,胳膊一抱就坐下来,撅着嘴一脸不悦:“明明是你自己喜欢吧!”
余邢诧异极了。
“是不喜欢丰乳。”刘易伟把瓜递到余邢面前。“喜欢肥臀。”
两句话讲得卓越红到耳朵根,拿起金灿灿的生日快乐帽子带到头上试图遮掩,闪闪的粉飘落闪闪的眼。
余邢拿起瓜啃了两口,比起大拇指:“老刘你这瓜切得好,吃完还能顺便洗个脸。”
看着那手掌宽着的瓜,楚汉拿过刀,重新都切了个遍,又给每个人倒上酒,除了卓越。
随着蟹子端上桌,燕雀也落了座。
“六月不是吃螃蟹的季节吧。”楚汉看着满黄的螃蟹,金灿灿的黄咸鸭蛋一般,不由得感叹刘易伟大手笔。
“来海边怎么能没有螃蟹呢,越越生日快乐。”
簇拥着点了蜡烛,唱了歌,许了愿,吹了蜡烛,到分吃蛋糕这一步,楚汉显然是对这个蛋糕嗤之以鼻不愿再多碰,余邢也有趣,朝着楚汉碗里放了个不知道哪来的盆一样大的馒头,说以这个替代蛋糕,看得卓越眼睛亮,又分了一半,两个半个馒头像两轮月亮,一轮白天,一轮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