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配给李观棋的刘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面带微笑推推方框眼镜:“看情况,两位是认识啊?”
林出砚率先开口:“不认识。”
不!认!识!?
那我们在医院演的戏、交换的衣服算什么!
我问你算什么!!
李观棋试图扯出一个霸道总裁式的冷笑。
刘秘想起李落直嘱咐他多按李观棋喜欢的交流方式来,努力回想网络用语:“棋总,您卡了吗?”
周围喷笑声此起彼伏,但不包括林出砚。
李观棋舔了下门牙,恶狠狠地开口:“是卡了,没卡就全杀了。”第一个就杀刘秘!!!
刘秘目光渐转惊悚。
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还是在初中和同学开黑的时候。
林出砚揉揉眉心,他很少回想从前,但或许是连日来的疲惫麻痹了神经。
他脑海里竟又浮现中二、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时代。
但那段时光,的确美好。
“呵。”
李观棋看向突然笑出声的林出砚。
相比上一次见面,或许是为了贴近枕梦基金宣传片要求的‘少年感’,林出砚选择在白色高领打底上叠加一件孔雀绿绸外衣,发型没有特地打理,自然碎盖柔和了他身上过于冷漠的气质。
如果说医院见面时的林出砚是事业有成的男人。
那现在林出砚给人感觉更像一个刚出社会的青年。
但这种伪装不包括林出砚的眼睛,他的眼底始终凝聚坚冰。
他真切的笑意短暂驱散了眼底的冷。
林出砚很快调整好情绪,强忍着神经一跳一跳的疼,语调歉然而得体:“抱歉,我突然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望着那双又如黑夜般沉寂下去的眼眸,李观棋目光下移,落在林出砚眼底乌青上。
他上前一步,微笑道:“以前不认识没关系,现在认识了。初次见面,我叫李观棋。”
说到最后的名字,李观棋刻意加了重音。
林出砚淡然颔首,握手后道:“林出砚。”
握完手要抽离时,林出砚看着那还紧握着他不放的手,抬头,略带茫然地看向李观棋。
“林先生对李观棋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吗?”
随着话语一并加重力道的,还有相握的手。
掌间的热度让林出砚有点痒,他想搔,但中间搁着李观棋的手。
指腹便按在了李观棋食指的远节指骨上。
他轻按了两下,掌间的瘙痒没有缓解,困惑刚刚在疲倦的脑内升起。
李观棋骤然松开了他的手。
“林先生是第几个试音?”
刘秘翻看名册:“第五个,下一个就是了。”
“把他安排到最后一个。”说完,李观棋就大步走掉。
周围适时响起窸窣的小声议论。
“他这是得罪棋总了。”
“谁叫他一来就想跟棋总攀上关系?”
刘秘目光扫过众人,正如学历只能过滤学渣,而不能过滤人渣;会配音、配得好的人也不一定是个好人。
但枕梦基金创造的初衷是为善。
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刘秘看完后,对林出砚笑了笑,说道:“林先生,我带您去休息室。”
将人带到。
刘秘:“您尽可放心休息,等轮到您了我们会派人来通知。”
“我们棋总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我们希望今天您在试音的时候,能展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说着,刘秘还贴心地帮林出砚将门带上。
这并非专门的休息室,更像是某人的办公室,中间做了隔板,左边是办公区,有办公桌和沙发。
隔板的另一侧,就像个房间,床、衣柜、冰箱、洗漱间一应俱全。
这个房间到处都氤氲着一种淡薄的复合花香。
仿佛身置花园之中。
林出砚在人后卸下防备,从医院离开后,他连轴转了四天,总计睡眠时间不超过12个小时。
他的确需要休息。
目光在沙发与大床上游移,林出砚走向沙发
——穿着外出的衣服,或许沙发更适合他。
林出砚知道自己有些名气,但在背靠李家的枕梦基金面前,自己不值一提。
沙发间花香的气息更浓,好似属于那股花香的主人前不久还在这儿。
林出砚缓缓闭上眼睛。
-
刘秘找到李观棋时,他坐在听样室里。
“3号和7号还可以,挺贴《峥嵘》里的两个npc。”
李观棋看到刘秘,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你先筛选留样,copy发我邮箱里。”
随后起身,带着刘秘出去。
“事情办完了?”
“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人送到您办公室去了。”
“没了?”
刘秘脑内风暴,应该还有什么?
李观棋胸口堵着一口气,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似平心静气:“他没有跟你说他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跟快死了一样?”
困成那个样子,行为举止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林先生不爱讲话。”
周身的气压骤降,刘秘赶紧亡羊补牢:“但我不一样啊棋总,我爱讲话!林先生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
“说说吧。”
“林先生入行五年了,音色多变,可男可女,不管什么设定都可以驾驭,而且从未翻车过,被粉丝们爱称‘业界良心’。”
李观棋赏了他一个白眼:“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这些事情,林出砚的简历上都有。
刘秘压榨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脑容量:“林先生还有一个外号,叫做拼命三郎。他从入行起,就一直在接工作。哪有工作,哪就有林先生。”
“为什么?”
“为了钱啊。”刘秘叹息,没钱谁tm喜欢工作。
李观棋摇头:“林出砚不是个爱钱的人。”
刘秘没说话,看了李观棋一眼,那个眼神的意思大概是:您又懂了?
同为打工人,刘秘觉得他应该比李观棋更懂林出砚。
李观棋:“……”
“去查查。”
等李观棋走远了,刘秘才反应过来李观棋是要他去查林出砚为什么那么需要钱。
-
李观棋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一眼就看到靠坐着沙发休憩的林出砚。
坐姿端正得不像是个睡着的人。
“林出砚?”
没有回应。
李观棋瞥了一眼隔间,心里嘀咕:“什么毛病啊,有床不睡非要挤沙发。”
他走近了些。
自下而上地观察林出砚。
简历上说林出砚180,也就比李观棋高了1厘米,沙发前有茶几挡住,以前李观棋就不喜欢这个茶几,总觉得卡腿。
但林出砚两条腿并拢平放,给人的感觉反而是空间还有盈余的。
双手圈抱着抱枕放在身前,仔细看原来林出砚右眼眼皮上还有一颗小痣。
或许是因为闭着眼睛?又或许是因为睡着了?
收拢了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的林出砚,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为什么要说我们不认识?
你不记得我的名字吗?
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手机传来震动。
是刘秘发来了消息。
【刘秘】:找朋友问了问,林先生拼命赚钱好像是为了他表弟。
【刘秘】:要聘请专门的侦探去调查吗?
李观棋回复‘不用’后收起手机。
左手无意识抚上右手食指的远节指骨。
那儿仿佛还残留着某人手上的温度。
-
林出砚醒来时翻了个身,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应当在沙发上,翻身是个危险的动作,往往面临着滚落。
但失重的惶恐只存在一瞬。
他是躺在一张远比家里舒适的柔软大床上的。
将鼻尖凑近过分轻软的鹅绒被,还能嗅到几丝玉兰花香,橙色余晖洒落在浅蓝色的被罩上,犹如碧蓝海面上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橙色湖泊。
林出砚视线随着余晖滑向窗台,天空被泼染成暮色,残阳已半落于楼宇间。
这个时间——
林出砚抓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17:05。
枕梦基金的工作人员五点下班。
公司大楼下。
李观棋拿了外卖,等电梯的时候接到了李落直的电话。
“哥。”
“一会一起去吃饭?”
李观棋正要回答,面前的电梯们迎面开了,里边林出砚低着头对着手机屏幕打字。
从李观棋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挺翘的鼻尖。
林出砚没有抬头,电梯门开了就往外走。
刚出电梯门,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林出砚,你怎么下来了?”李观棋把手机摁灭了又还给林出砚。
林出砚露出一个礼貌的假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棋总。试音结束,我还有下一份工作。”
眼前人一脸见了鬼:“谁说试音结束了?”
“我和试音助理打听过了,的确结束了。”
“别人的试音是结束了。”李观棋把手里的外卖递给林出砚,“但你还没试音。”
见林出砚面露不解,李观棋挑眉:“你没看床头柜上的便签?”
别人的领地,林出砚向来不会过多窥探。
“算了,没看就没看。”李观棋将人拉进电梯里,按下录音棚所在的楼层12,先是跟手机那头的李落直说了句‘我有事,哥你自己吃吧’,后向林出砚解释:
“你之前的状态不好,会影响试音效果。股东会这边的决定是让你好好休息,至少恢复到好一点的状态。”
至于基金股东会就他一个人这种事,就不用说了。
林出砚睫毛颤了颤,似乎在消化自己居然被枕梦基金如此看重的消息。
片刻后他嘴边荡起得体的笑容:“我会努力不辜负公司的期待。”
不好看,不真心。
丑死了。
李观棋别开眼,看向出风口,公司的通风管道也该喊人来保养了,电梯里闷得要死。
林出砚动了动鼻尖。
这个味道是……
抵达12层,走廊空荡荡的,灯也都关着。
“其他的工作人员呢?”
“什么其他的工作人员?”李观棋打开电闸,眼前一片通明,“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公司不管员工下班以后要干什么。”
李观棋向林出砚走来:“林先生好奇?”
熟悉的复合花香袭来,林出砚垂下眼睑,心跳与那人的脚步声同频。
都下班了。
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他们俩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