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快就想好了?
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
李观棋静默片刻,又奇迹般地为这个发展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不悔他弟如此优秀,世上没人会不爱李观棋。
抱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期待,李观棋向林出砚点了点头。
隔着一面玻璃,林出砚的神情有几分模糊,但依稀能看出他是温柔的。
四目相接,李观棋忽然发现,林出砚的眼睛是浅褐色的。
总有许多亚洲人会羡慕外国人如大海般深邃的蓝色眼睛,又或是琥珀般幽绿的祖母绿眼眸。
但此时此刻,李观棋确确实实被那浅褐色的瞳仁打动。
我的眼眸盛满爱意,今夜,你愿与我共酌吗?
猛烈跳动着仿佛要冲出胸膛的情绪经过左心室与右心房共同的挤压,又被那人无情浇下一桶冷水:
“夜色真美。”女性娇柔的声线,满怀羞涩。
李观棋掰折了话筒线。
他深吸了一口气,与林出砚交流:“我对这个告白不满意,再想一个。”
林出砚从善如流:“哪怕春风十里,世间万物均不如你。”
“重新想。”
“满月它始终居于夜空。”
“再想。”
“……”
相同的对话,两人重复了十几次,李观棋心口堵着一口气,林出砚那股倔强又在心底生根发芽。
谁也不服输。
李观棋终于败下阵来。
他冲进录音间,看清林出砚眼底的敷衍与烦躁后又退回了控制室。
多待一秒,李观棋都怕他跟林出砚要因为斗殴进警察局。
把被自己拧得乱七八糟的话筒线捋直,李观棋戴上耳机,整理思路:
“林出砚,学习与模仿是你的强项。”
“棋总恭维了。”
啧,这浓烈的火药味。
“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
“刚刚表白的人是夏目出砚,是冯出砚,是泰出砚,是世上的很多人,但不是你林出砚,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会学习会模仿是一件好事,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度。”
“我想听的是林出砚对李观棋的告白。”
“说句难听的,以公司的财力,如果我愿意我大可去找原版,为什么要你这个盗版?”
“如果这就是你的极限了,那你应该为你浪费我这么多时间向我道歉。”
林出砚将唇抿成一条直线。
皱眉的动作还未形成就被他强压下去,做出一副听从指教的温顺假面。
他连声音都谦卑得好似弓着腰:“多谢棋总指导,我……”
李观棋粗暴打断他:“林出砚,我希望你现在在心底骂我的语调,是你林出砚,而不是小说、故事又或者现实里的某个人。”
“如果你现在愤怒得想打我,就站起来,冲过来,朝我脸上狠狠给我一拳。”
伴随话音落下的,是李观棋一声闷哼。
林出砚红着眼睛,拽着李观棋的衣领,又是一拳:“少自以为是了,你这种富二代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他把李观棋压倒在地上,半跪的姿势骑在他的腰上。
明明占据上风。
明明自己没反抗。
林出砚,你为什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别这样看我!我不用你可怜!”
故作冷硬的声音底下是压不住的颤抖,林出砚垂着头,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他用手撑着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
海滨别墅。
“哎哟,哥,轻点!”
李观棋眼瞅着自家亲哥给他上药脸越上越黑,故意哼唧。
“说说吧。”
李落直丢掉棉球,目光落在李观棋那张战损版俊脸上,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现在右脸肿了,右边嘴角也青了。
李观棋不敢看他:“说什么?”
“李观棋,你九岁的时候脸被马蜂蛰了一下,为了报仇你观察了三个月,最后带人把马蜂窝捣了。”
“十六岁,姓张的说你长得丑,你天天套人家麻袋揍他,人家转学你就翻墙去揍,把人逼到出国。”
“你把你的脸看得比你的命还重要。”
李观棋笑容僵硬:“那会年纪小不懂事啊。”
并试图转移话题:“哥,你说有人明明是明珠,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鱼目。”
李落直冷哼一声:“自甘堕落。”
李观棋回忆起某人发红的鼻尖,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抿了口水道:“我倒是觉得蛮招人……蛮有意思的。”
李落直冷笑:“看来是脑子让人打坏了。”
这事是过不去了。李观棋头疼,当时实在是气氛到那了他主动叫人打的,这事谁也赖不着只能赖他自己。
“你好好休息,我回公司还有点事。”
“哥,这次的事情真不赖人家,你别找人家麻烦。”
“哥,求你了。”
李落直脚步僵了僵,良久叹息道:“你求我的事,哪件我没答应过?”
“没有下次。”
李观棋笑开了花,一笑就扯到伤口,他疼得哇哇叫,但是很开心地敬了个礼:“得嘞,咱以后一定保护好咱老李家的脸面。”
李落直坐上车,给李晟打电话。
“爸,李观棋让人打了。”
-
森巴克。
林出砚少有来咖啡店的时候,倒不是他不喝咖啡,而是他行程太满,不是在试音就是在配音。
本就零星的休息时间,大多用来去健身房。
而今天林出砚能踏足咖啡馆的原因很简单。
他今天没有工作。
不止是今天,昨天,前天,明天,以后……都没有工作。
简言之,他被封杀了。
在揍了李观棋的第二天。
林出砚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看得来迎接的服务员有些脸红:“先生,请问您是一个人吗?”
“我朋友约了二楼的雅间。”林出砚低声报了雅间号码。
人长得帅,声音也好听。这是什么人间极品!
服务员不由得夹了起来:“先生,往这边请。”
森巴克的二楼是一个个巨大茶杯造型的半开放式雅间,有氛围,更能欣赏窗外风景。
雅间内一个戴猫眼半包眼镜的金发男人朝林出砚点头致意,自我介绍:“张绍烨,刚从国外回来。”
“林出砚。”
张绍烨点了点桌上的卡布:“我给你点了饮品。”
林出砚招来服务员:“给我一杯丝绒拿铁。”
两人相对而坐,林出砚右腿架在左腿上,左手作支右手覆上,将下巴枕在右手上,看向张绍烨:“张先生说有办法能让我摆脱现在的困境。”
相比起他,张绍烨坐姿太过慵懒,他只是懒散地坐着靠着。
一如他笑起来那般随意:“林先生,你的好奇是假的,但你对我的警惕是真的。”
“放松一点,我们是朋友。”
“我并不记得有你这样的朋友。”
张绍烨做了个三七侧背,额前自然垂落着几缕发,他鼓了一口气将那几缕碎发吹飞,开口带着些外国味:
“啊啊,虽然我不喜欢解释,但为了你稍微费劲一点好像也可以接受。”
“我直说吧,我当年是被李观棋逼得没办法才逃出国的。”
李观棋。
林出砚死水般平静的心湖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淡淡的、微妙的涟漪。
“我们两个本来是高中同学,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他长得丑,他天天追着我打,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他家家大业大,我斗不过他,主动转学,去他家跪下向他求饶,但他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一步步打压我家,我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出国。”
听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
但张绍烨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哼笑,慢慢转变成了大笑。
嘴角快咧到耳根。
明明是极其厌恶的口吻,又带着呼之欲出的嘲讽。
张绍烨终于笑够,他看着林出砚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打了李观棋的脸,你不会以为他对你的报复会到此为止吧?哈哈小甜心,不要太天真,这才是刚刚开始。”
林出砚意识到,眼前盘踞于座位上的是条毒蛇。
再怎么用懒散、浮夸也无法掩饰住的,是属于冷血动物的那份冰冷。
“你才23岁,你应该有大好的前途,光明的未来。”
“难道你就甘愿让李观棋毁了你的一生?”
服务员送上丝绒拿铁,杯柄很冰,林出砚握在手里,喝了口咖啡。
等服务员走远,林出砚放下杯子说:“我不愿意,但我斗不过他。”
张绍烨眉眼骤然生喜,他仔仔细细地打量林出砚,那满是赞赏的目光,好似欣赏林出砚到每一寸皮肉。
“我早说过,我们是朋友。”
“让我来帮帮你吧,出砚。”
自蛇尾始,毒蛇攀上林出砚的脖颈,圈圈缠绕。
蛊惑是毒蛇的本能,它期盼着人能品尝那禁忌的果实:
“我准备了很多年,我都准备好了,只要你把李观棋带到那个地方,我保证明天之后李家将不复存在,而我将亲自捧着你走上花路。”
“不用担心李观棋不会赴约,他惯爱玩弄猎物,只要你约他,他一定会去。”
“你不是一直想让你弟弟站起来吗?我认识一个厉害的专家,事成之后我会把他介绍给你。”
林出砚从森巴克离开时,口袋里多了一串号码。
那是李观棋的联系方式。
他站在木棉树下点了根烟,这种花期本该在春季的花树到了南方,时常违背自己的花期,在寒冷的冬季绽放。
花香刺鼻,远不如那日撞他满怀的花香。
林出砚掐掉了烟,添加李观棋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