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星稀听到什么惊天八卦,婚期便近了。王氏要求我分家立府,因此财产与仆从的分割成了一个难题。
姜家产业多在徐州,京城只有一间生意尚可的布庄,鉴于新家人口少,想来是能吃俸禄养活的,那铺子便没我的份了。我捏着徐州的几个田庄和书楼,问月疏愿不愿意回去经营,这小子竟然拒绝了。
还振振有词:“京城的月钱比家里高。”
我简直绝倒,没好气道:“那你是要留在这儿呢,还是跟我去新宅子?”
月疏转转眼珠子:“不能引大人犯错,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我阴阳怪气道:“万一大人想你了,那可如何是好呀?”
月疏:“夫人不会让你想我的。”
什么刁仆!
我也不想管他了,将人往娘那里一扔,自去收拾东西。
那间新宅与其说是姓姜,不如说是姓王。地契在夫人手里,仆役从王宅拨来,家具摆件亦由他们一手操办。倘若姑爷脸皮厚些,甚至可以两手空空地住进去。我自然干不出这等事,只好淘些字画充门面,结果花光了积蓄也才五幅,还不够自己挂的。
我闷在书房想啊想,突然有了主意。家里不正好有布庄嘛,大可以做些床帐被褥增加箱数;未曾量体不好裁衣,那就做几套宽松寝衣,横竖不会穿出去;卖两幅画,然后上钟山寺请些塑像佛珠什么的——虽不大贵重,但有寓意啊;至于金银玉器,便从我娘的妆奁里挑,也不要多了,溜溜缝而已。
小妹看着这堆东西目瞪口呆:“哥,你要嫁人啦?”
最能充数的床帐被褥……一般是女方嫁妆来着。
我自觉面上无光,但有什么办法?述职和补缺都需要上下打点,为了成婚,又刚支出一大笔聘礼。我家倒是殷实,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经得住如此挥霍?若非王遗朱姐弟搞定宅子,这家只怕还分不了呢。
我让姜雁哪凉快哪待着去,转头吩咐仆从们动作快点。我决定今天就搬过去。只要把东西摆开,就没人会细究哪件是谁带过去的了。
这么忙活大半个月,终于来到最后一步。我松了口气,又提起更大一口气。
王遗朱的要求……
做了,是欺负弱女子;不做,是等着被欺负。
我选择折中一下。
把甬道洗干净,但不用那些东西。
他总不能在姐姐的新婚之夜狂性大发吧?所以真正用到它们的时间,很可能是第二天。
将盒子藏在箱笼里,趁早上梳洗时取出来。我是这么想的。
在进|洞|房之前,这一直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直到我绕过屏风,来到内间,看到床上坐了个壮汉。
什么意思?!
白日里惊鸿一瞥,我已经接受妻子比自己高壮的事实,但是再怎么样,她也不该是个男人啊!那人甚至没有穿戴凤冠霞帔,而是红衣束发,一身新郎倌的装束。
我几乎以为自己进错门了,不自觉后退,谁知在撞上屏风之前,先挨上一具躯体。
王遗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扶摇,洞|房花烛夜,何故踌躇不前啊?”
嘴上虽在质疑姐夫退缩,手却揽在我腰侧,不许人走动一步。
床上的“妻子”起身,含笑来到我们面前。
“这便是阿朱为我寻的夫婿?确实有两分过去的影子。”
声音也是男人的。他的手抚在我额头上,羽毛般的轻,随后滑落寸许,来到眉心文痣。
这两分是谁的影子,我不敢想。
王遗朱道:“我可没这么窝囊。”
“妻子”道:“不,更早之前,你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他的手指循着话语来到我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我忍不住闭眼。
“妻子”问:“小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全都写在庚帖上,这家伙是一眼没看啊。
我道:“姜鹏,姜扶摇。”
他不看庚帖,我却是看了的。若没有冒名顶替,这人应是叫“王遗丽”。男女嗣的家族辈分并不一样,这人与王遗朱同属“遗”字辈,确实该是男子。
丽,旅行也。鹿之性,见食急则必旅行。
王遗丽无愧于他的名字,说话非常直接:“你喜欢我弟弟?”
“不……”
王遗丽道:“无妨。”
他的手继续滑下去,轻挠我掌心。
“你我成婚,只为求子。若是阿朱能让你开心,我不介意。”
王遗朱冷笑:“好慷慨呀,哥哥。”
王遗丽亦笑:“彼此彼此。”
筹备婚宴时才知道,王遗朱约我见面的福文楼是他“姐姐”的。那么暧昧的动静,如何瞒得住楼里伙计?只怕王遗丽早就知道我们做的事。
他们俩的官司可不好断,我关心的另有其事。
求子。
加上王遗朱也才三个男人,哪里能生孩子?
我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王遗丽牵着我来到床榻,支|起腿,粗糙大手抓着我去碰一个地方。
他道:“说我是阿朱的姐姐,倒也不算骗你。”
“只不过,”他微笑的面庞在烛光下半明半暗,“你敢吗?”
我瞥了眼“妻子”身上的腱子肉,确实不太敢。
王遗朱轻哼一声:“放心,我会帮他。”
他将我压到王遗丽怀中,撇开喜服玉带。
“啧,果然没戴。”
我戒备地绷紧身体,不料头皮一痛,发冠被王遗丽扯落。发丝如水般滑下来,使我眼前一片昏黑。
王遗丽别起一绺在我耳后,说道:“床头有备用的。”
王遗朱去拿了。王遗丽开始摩挲那粒文痣,眼睛看着它,又像是透过它在看什么人。
我不明白他们闹什么别扭。王遗朱好好的,文痣也好好的,并没有睹物思人的必要。他的手撬开我唇齿,终于,发虚的视线凝住了,凝在那被王侍郎评为“脂如鱼腩润如膏”的舌间。
我被按低下头。
王遗朱回来了。冰凉玉器触在肌肤上,寒意透骨。
我有些作呕,不知是因这悖逆人|伦的谬事,还是因为王遗丽掐住我后颈。
三九天的温暖床帐中,仿佛藏着一头恶兽。它居高临下地伏|在祭品身上,饥饿地、贪婪地,涎水落在我脊背,思索如何下嘴。
沉浮五载,肉蔬依旧没有摆脱被啃食的命运,反而泥足深陷,在这可怖的漩涡中失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