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人来人往,邻桌面孔换了一茬又一茬,碧玉看着桌上一动未动地茶点,偷偷觑了眼钟琦央的脸色。
碧玉忍不住提醒:“夫人,时辰不早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启程回府?”
钟琦央扫了眼茶馆已燃起的烛台:“嗯,去把账结了,然后我们回府。”
碧玉想起顾怀清临走前嘱咐自己的话,犹豫再三:“顾少东家已经把账给结了,他怕夫人拒绝,特意嘱咐我别告诉夫人。”
毕竟夫人才是自己的主子,谁亲谁远,碧玉心里还是清楚的。
“已经结了?看来又欠他一次,我们走吧。”
钟琦央没多想,起身往外走,碧玉跟在钟琦央身后:“夫人,顾少东家离开前见你面色不好,特意让马车等候在外,我们……”
钟琦央停下脚步,看着坐在马车外左顾右盼的石诚,莫名有些头疼。
她知道顾怀清是好意,可现在这种情况,她不想再欠顾怀清任何人情。
“你让石诚回去吧。”
碧玉走到马车旁,跟石诚交谈几句后,垂头丧气地回来。
“石诚不肯,他说即使夫人不上马车,他也要跟在我们后头,看我们安全回府,才好回去跟顾少东家交代。”
强塞地好意让钟琦央有些反感,脸色不自觉冷下来:“那就让他跟着吧,我们走。”
坐在马车上的石诚看到钟掌柜带着碧玉朝相反的方向走,心里焦急,下意识看向站在角落的顾怀清。
顾怀清朝石诚使了个眼色,石诚会意,扬起缰绳,驱马跟在钟琦央身边:“钟掌柜,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你回去吧。”
石诚苦笑:“钟掌柜,我家少东家特意嘱咐让我把您平安送回府,我现在回去不好向少东家交代啊。”
“你家少东家又不知道你送没送,我们也不会告状,你直接回去吧。”
石诚一噎,还想说些什么,碧玉抢先一步:“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不需要你跟着。”
碧玉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钟琦央,小声道:“夫人心情不好,真要跟着,也别出现在我们眼前。”
马车慢下来,石诚用眼神询问顾怀清。
顾怀清朝石诚摆手,示意他回去,自己则默默跟在钟琦央身后。
回到御史府,钟琦央发现谢清珩还没回来。
“等大人回府,你让大人来梧桐苑,我有事找他。”
钟琦央交代完门房后,回到梧桐苑。
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等谢清珩回来应该怎么说。
此时谢清珩正在京兆府配合调查,还不知道自己回到府邸后,要面临什么。
“我不认识那个人,今天去青石巷是因为私事,没成想会碰到……”
谢清珩看到鞋尖上深色斑块,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会碰到命案。”
“谢大人可方便说清是什么私事?”
“跟田文俊有关……”
谢清珩隐去自己调查父母身亡的事,只说调查到田文俊故交住在青石巷,想着故交会不会知道田文俊下落。
京兆尹叹了口气:“我相信谢御史,不过这办案有办案的规矩,事情没调查清楚前,徐某不能放谢御史离开,还请谢御史见谅。”
谢清珩朝京兆尹拱手:“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不过谢某想请大人帮个忙。”
“谢御史但说无妨,能帮的我一定帮。”
“平常这个时辰内子会在家中等我回府一起用膳,看情况今晚我怕是会在京兆府过夜,内子在家定然会忧心,可否请大人派人去御史府一趟,给内子递个音信?”
“小事一桩,我这就派人去御史府。”
“劳烦大人不要跟内子说实情,免得内子担心。”
京兆尹扶了扶胡须:“京兆府事务繁忙,这几天谢御史在京兆府帮忙可好?”
谢清珩点头:“多谢大人。”
音信很快传到御史府,门房听到后赶忙跑去梧桐苑。
“你的意思是清珩今晚歇在京兆府?”
钟琦央正在房间走来走去,苦思冥想该怎么组织措辞,她不想跟谢清珩吵架,但也不想将这件事重拿轻放。
现在突然听到谢清珩晚上不回,钟琦央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门房是这么说的,夫人要去京兆府给大人送些吃食衣裳吗?”
碧玉从早到晚跟在钟琦央身边,也听到顾怀清跟夫人告状。
大人做的事她不好说,可她知道夫人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眼下大人不回府,夫人的坏心情岂不是要憋在心里,不能宣泄出来。
钟琦央赌气般下意识想一口回绝,但转头看见衣桁上的官服,想起今天谢清珩不是休沐在家吗?
“你把门房叫来,我有话问他。”
碧玉有些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门房被叫进梧桐苑,也是满腹疑问,行礼后低着头恭顺地站在原地。
“我有话问你,方才递信的人可有报姓名?身上有何标识?”
“那人穿着京兆府的衣裳,自称是京兆府的衙役,只说大人今晚留在京兆府帮忙,怕您担心特差他来递个音信,没说其他的。”
“除了那个衙役外,今天还有其他人来府上拜访吗?”
小厮仔细回想:“没有,不过白天的时候好像有人给大人送信。”
“好像?”
小厮挠了挠头:“那人起初就在大门附近徘徊,我还以为他在等人,后来听松哥出来跟那人交谈,我瞥见那人往听松哥手里塞了封信就走了。”
“信呢?”
“应该在大人那儿吧,不过那人走了没多久,大人就带着听松哥出门了。”
钟琦央估摸着那送信的人应该是谢清珩的探子:“那你还记得清珩今天何时出的门吗?”
“是午时左右,那时候我正在用饭,就看到大人带着听松哥急匆匆出门。”
“你先退下吧,碧玉你去看看听松回来没有?”
钟琦央坐在软榻上,看着前方挂在衣桁上的官服,若有所思。
碧玉问了一圈回到房间:“夫人,听松跟着大人出门后一直未归。”
“夫人,大人他……”
钟琦央手不自觉攥紧,扫了眼桌上的佳肴:“碧玉,你把桌上的饭菜热热,然后装进食盒里。”
碧玉知道夫人已经有了办法,忙不迭去准备。
钟琦央从衣柜里选了几件衣服,用一块布将几件衣服裹好,打了个结实的包袱。
“夫人,食盒准备好了,我们要去哪?”
钟琦央把包袱背在肩上:“去京兆府。”
昏暗狭窄的牢房里,弥漫着一股怪异地腥味,角落时不时传来细微地沙沙声。
月光透过狭小地窗口照在地面上,谢清珩看着微弱地月光,脑海不停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这些天,因为沐灵蕊的事,央央跟他很疏远。
他今天休沐在家,本想着陪在央央身侧,跟央央缓和关系,可央央一心扑在商铺上,刚用了早膳,就带着碧玉上街寻找香料。
他想跟着央央一起上街,结果被央央以添乱为由拒绝。
于是只好在书房处理政务,处理没多久,听松就带着一封信过来,说是他的暗探送来的。
信中只有一句话,田文俊亲友住在青石巷。
从之前的调查来看,田文俊的失踪跟永定侯脱不了干系。
他想着说不定田文俊亲友或许知道些什么,于是带着听松前往青石巷。
踏入巷口,他就察觉出不对,太安静了。
他本想扭头就走,可听到巷子深处传来的求救声,还是咬牙走上前。
青石巷以地上铺满青石命名,谢清珩走进巷子,发现地上的青石缝隙里渗出液体,没等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就被京兆尹带人包围。
谢清珩看着鞋尖处不经意间沾染的斑点,闭上眼睛,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些液体是什么了。
不过究竟是谁下手如此狠辣,把自己吸引到青石巷,是想让自己背锅?还是另有所图?
一阵脚步声打乱谢清珩的思绪,骤然亮起的烛光有些刺眼,让谢清珩下意识眯起眼睛,把脸偏向一边。
“谢夫人,谢大人就在这。”
衙役讨好的声音响起,谢清珩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钟琦央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身后跟着的碧玉一手拿着一个食盒。
“劳烦这位大哥了,我有些话想跟夫君说,还请大哥稍等片刻。”
钟琦央朝碧玉使了个眼色,碧玉把食盒放在地上,拿出腰间地荷包放到衙役手里。
“衙役大哥,我们去那边等吧。”
碧玉指了指拐角处,衙役把荷包塞进怀里,笑着点头:“你们慢聊,有事喊一声。”
谢清珩看着碧玉和衙役走远,自己一个人面对钟琦央,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钟琦央没好气道:“怎么?你都进牢狱了,还不许我这个妻子来看望看望你?”
谢清珩低下头,闷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琦央看了一下谢清珩左右牢房,奇怪道:“你左右的牢房是空的?听松呢?”
“嗯,京兆府照顾我,给我安排了一间较大的牢房,周围没有人,听松他在里面睡着呢。”
谢清珩朝左边移了移,听松蜷缩在草堆上,睡的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