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桉听得心惊胆战,反倒是老婆子语气平静的把这些事抽丝剥茧娓娓道来。
老婆子接着道:“我所做的一切异常都是按照书里的指使做的。我猜他们这么安排,是为了让我看起来更像一个疯子吧,这样的话查到他们头上的可能性就会缩小,而我继续疯下去的结果就是被关起来。”
宋桉问:“那个手机你还留着吗?”
“被我藏到床底了,那个人应该也查得到。”
宋桉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立马招呼几个警官一起前往老人家搜查。
“那你说的经书,他是怎么送到你手里的?你去参加过什么讲座吗?或者见过那个莲花头像?”
老人摇摇头:“那个人是给我邮的快递,我没去听什么讲座。但那个莲花头像的人我确实是见过的,否则我也不可能相信她。但此时她已经不在国内了,前一段时间她说要出国旅游。”
宋桉不可自抑的叹气,为什么线索总是在关键时候中断,就像是缺氧要换气的时候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难受。
就在他有些泄气的时候,耳机里传来副局的声音:“别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她既然和那个人见过,就说明那个人一定在国内生活过,并且离老婆子住的地方不远,问问她那个人的长相和见面时的细节。”
宋桉照着副局的话问她。
“是个蛮普通的老太太,花白的头发,一开始的时候态度很和蔼。我们只见过一面,是她来我家看我,她跟我讲她儿子溺水的事,我没心思去听但是能从她的话里感受到那种释怀。我当时太魔怔了,见了她之后还真信了她所说的鬼话,她见我上钩就把书给我了,上面写着什么“净三业真言”那些冗长的经文我也看不懂,里面我能理解的就照做。”
“书上说半夜阴气重,那个时候只要带着儿子的照片就能把他未转世的魂魄从阴间勾回来,这么做几天之后把书烧掉证明这段仪式结束了。就到了我该转钱的时候,然后她把书邮给我,这么周而复始。”
“那孩子的一千块钱,我偷了之后是想继续换书的,但是对方说太少了不能发给我。我极力哀求她也没办法,最后万念俱灰从厨房拿出一把刀准备自我了结,但我在了结之前,还想报复一下隔岸观火的池家人,结果发生意外我把他捅了。”
“你的意思是,伤害池泽是一个意外,不是你提前就计划好的?”
老人懊悔的点点头。
宋桉心虚的想,原来自己想错了,或许这件事跟池泽没什么关系,两人的冲突也只是因为报复。
这么说的话当时在现场他就不该把脚迈回去,如果及时把老人控制住,池泽也不会住院了。
宋桉站起来,该知道的信息已经摸清楚了,剩下的细节交给别人来审就好。出于愧疚他想去医院看看池泽的伤势。
他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把烂摊子留给他的怨种同事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副局得知此事,怒气冲冲的说要给他爸打电话。
等宋桉骑着摩托风风火火的到了医院之后,却得知病人已经回家了。没办法他又火急火燎的到池家,中途路过一家水果店,还花钱买了个漂亮的果篮。
宋桉来到池家,准确来说是池泽的家。
池泽跟他父亲分家有几年了,他单独和他妹妹住在一起并全权包揽了妹妹的衣食住行,可以说是很有担当的男性了。
宋桉想到这里又开始自责起来,人家好端端的,要是因为你残了只手臂,没办法撑起这个家了,可怎么办!
他站在电梯里愤怒的锤了锤脑袋。
经过一系列心理斗争他终于走到池泽家门口,然后心惊胆战的敲了敲门,生怕一开门看见一个独臂侠。
门被拧开,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出现在视野里。她头上扎着一个红色蝴蝶结,腰上挂着褐色的围裙。
她看见宋桉愣了一下:“请问您是?”
宋桉提起手中的果篮:“我姓宋是一名警察,不过别担心,我只是来看看你哥的伤势。”
池棠有些迟疑,但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门口直连客厅,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位是手上包着纱布,一位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大叔。
听见宋桉是警察,那位大叔明显有些慌张。
池泽率先站起来,他伸出左手:“宋警官?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那位大叔紧跟着和宋桉握手:“宋警官您好!”
宋桉把果篮放在桌子上,和他紧握的那只手明显感受到一丝凉意。
宋桉皱了皱眉头,大叔把手伸回去,表情有些尴尬。
池泽看出俩人情绪不对,连忙解释道:“这位是我小舅,他从农村来的,知道我有伤特意来看我。”
说着池泽靠近宋桉小声道:“见谅,他很少来城里,自然有些胆怯,何况第一次见到警察是有些紧张在的。”
宋桉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池泽见话说开了,便招呼道:“坐吧,都坐。池棠你再去烧点水,给宋警官泡点茶来!”
宋桉说不必麻烦,但还是盛情难却。
并且池泽告诉他不必拘谨,持刀伤人那天要不是宋警官及时出手,自己只怕还要挨上好几刀,到时候只怕都成了个筛子了。
池泽说完哈哈大笑。
宋桉笑不出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池泽这话总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其实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那天我应该早点冲上去,这样你也不会受伤。”
池泽保持微笑:“宋警官言重了,当时你又不知道她一定会刺我,一时之间做出错误判断也在情理之中。”
大叔坐在一边,抿着茶杯不说话。
池泽问道:“那个老婆子该怎么办,审理结果出来了吗?”
宋桉摇摇头:“短时间内还定不下来,因为这个老婆子很特殊,她身上不止牵扯行凶案。”
大叔放下茶杯,装作不经意问道:“那还有什么吗?”
宋桉瞧了他一眼:“我要说出去可是泄密了大叔。”
大叔一听,用力的锤了锤脑袋:“你看我这脑子,别见怪。”
此时池棠端来一杯茶,宋桉小心翼翼的接在手里。
池泽小心的提醒他道:“小心烫啊警官,刚煮沸的水泡的,洒出来烫伤可是很疼的。”
宋桉笑笑:“小意思,我这一天粗枝大叶的磨得都皮实了,不比你坐在办公室吹空调细胳膊细腿的。”
池泽微笑,然后默默的看向自己的胳膊和腿。
“那我妹妹的案子呢?为什么还没结案?”
提起这个宋桉满腹苦水:“你这个妹妹真是,什么也不肯说,问什么也没反应。有时候还喜欢自残,看上去文静实际也不消停。”
“她怎么会自残的?你们问出什么了吗?”
宋桉当然知道犯人的口供,在林宥升那次审问中犯人基本已经全盘脱出,但池泽毕竟还有一点嫌疑在身上,如果真如副局所说犯人的传教地点是在家里,那这件事绝不能向池泽公开。
“她一副:‘我什么都没做错’的态度,问什么她肯说啊!”
池泽一听呵呵直乐:“她从小就这样,表面上看起来乖巧但是在我们兄弟姐妹中是最倔的一个。至少小时候是这样,毕竟在我成年之后我就搬出我父亲的别墅了,这里只有我和池棠两个人住,她后面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宋桉若有所思:“那你们家的别墅里都有谁住呀?池老爷子算一个,她算一个还有别人吗?”
此时池泽突然露出一副很古怪的表情:“说出来有点难堪,我又多了一位小妈,仅仅比我大四岁。并且她前几个月刚给我父亲生下一个男孩。除此之外家里没有别人了。”
“那有没有经常去你家做客的人啊?”宋桉接着问道。
话音刚落,大叔突然被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池泽责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一边拍拍他的背,一边跟宋桉解释道:“我跟我父亲关系不好,很少回去,所以不太清楚。”
之后房间里充满了沉默,只有大叔时不时的咳嗽声。
宋桉见池泽的精气神不错,显然没有变成独臂侠,于是宽慰许多,站起来就要走。
池泽招呼他说可以再坐会,但还是把宋桉往门口引。
“行吧,那宋警官下次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对了那天跟您在一起的那个林先生,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宋桉突然惊讶一下,想起副局说的让俩人一起来的事,宋桉这个粗心大意的给忘到太平洋去了。
没办法宋桉只好道:“我让他休息两天,他跟你一样细胳膊细腿的一定被累到躺床上站不起来了。我体谅他没叫他来!”
池泽点点头,他瞧了身后的大叔一眼,只见对方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他送客。大叔面容惨白,眉头拧在一起皮肤褶成一道道沟壑。
等宋桉走后,池泽重新坐回沙发上,对面的大叔也忐忑的坐下来。
两人皆是面色凝重。
“幸好他没来,不然你一定走不出我家了!”
大叔颤抖着抓住他的手:“帮帮我吧!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你不能看着我被抓呀!他们现在还不给犯人定罪就是说明还在查!如果那个老婆子把真相都说出来,那么通过手机很快就能查到我头上来!”
池泽沉默不语,斜睨着他。
大叔没办法扑通一下跪下:“求你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找你!我不会再跟你有牵扯了!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保证让你从组织里全身而退!怎么样?”
此话一出,池泽才慢悠悠站起身来:“那就走吧,今晚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