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那点小众爱好,不是那么不为人知,他这人我行我素,脸皮厚过城墙,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也没刻意藏着掖着,基本上和他熟时的都有所了解,和他同等级别的偶尔还玩笑两句,比如这位技侦支队长就意味深长地说:“周队,笔指错人了吧。”
知情的人都笑了,不知情的人这瞅瞅那瞅瞅不明白原本庄严肃穆的会议怎么就变得轻松活跃了起来。
“哦。”这位周支队笔尖一转,指向陈清清,严肃正经地说:“是错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得更欢了。
揶揄声此起彼伏,女技侦目光偷瞄斜对面的白茶,他背对着窗,透过纱窗的光铺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英俊的五官,落在卷宗上的目光是是那样的专注,那样沉静,仿佛自动把周围的喧杂隔绝在外。
女技侦从警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一个能像白茶那样冷淡漠然的人,他们技侦常年和刑侦打交道,协助他们破案,白茶经常会到他们办公室调监控,看视频,他们也算是经常打交道的人了,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白茶三番五次跑他们办公室,他们愣是没和他混熟了,如果是是因为身份差距产生的敬重畏惧无法建立亲密关系,那连他们队长也没能和他有进一步的交流。
他们队长和白茶差不多大,也不存在年龄带来的隔阂,就他队长那油滑世故,吊儿郎当的性格,连市局门口的流浪狗都能对他感动亲切,很少和他亲近不了的人,除非是他不想靠近。
“都闹什么!案子破了吗!被害人家属的哭声听不到吗?”赵局拍了拍桌子,训斥几句,众人安静了下来,赵局突然想起他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莫名得有点心虚,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道:“你说的没几乎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被绑架了?”
众人重新回到了案件分析,转头看向周浩。
“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可能性不大,有可能有人跟他说了些什么,比如那人说我的给你用或者什么,其他的暂时还没想到。”
赵局习惯地向往常那样在结尾处或者讨论进入僵局一下,转头看向白茶,每次开会白茶都不会主动开口分析案情,只是在大伙讨论的时候适时地补充一句,有点像老师在课堂上让学生们自由发挥,发挥差不多了或者话题偏离了才说一两句话,然而这一两句话却是案情得以侦破的关键,所谓一针见血就是这个个理。
“没什么补充道,该说得周支队长已经说了。”白茶从案卷中抬起头来,淡淡道。
赵局立即吩咐道:“重新查一下死者的人际关系,重点在和死者有密切接触的男性,还有其他人继续调查,不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根据气象预报接下来两天会有大暴雨,到时候会给我们痕检带来极大的挑战。”那行,散会,哦,宣布一下任命,刑侦一队和二队暂时有周浩代任队长之责。”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刑侦二队队长到了退休的年纪,按照系统继承皇位的原则,周浩接手顺理成章,但是刑侦一队,白茶还在怎么也不该由他继承,这就好比皇太子还在,却要过继一个人来继承皇位。
七一五事发后,案子随着陆远行的身亡冰封海底,由陆远行提拔的人自然而然再升调方面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但是按理说白茶不应该受此牵连才对,他不是陆远行提拔的,他如今的地位是无数次危在旦夕的卧底行动垒起来的,相反陆远行能升任这么快说有一半白茶的功劳都不为过。
白茶卧底回来就在陆远行手底下做事,他智商高,不是一般的高,是那种天才中的天才,对犯罪嫌疑人的心里刻画能达到一种极致的状态,有时候能够完整地揣摩出他们的心里活动,在他的加持下刑侦一队破案率一直处于遥遥领先的状态,甚至于有时候其他地区的疑难案子重大案子都会把白茶借调出去。
七一五案件没有暴露之前,他们两并肩破获各种复杂离奇怪异的案件,陆远行性格不像白茶那样低调,他人随和亲切,能在系统内各个部门的协调工作里游刃有余地调配,有时候各个部门非常繁忙的时候,他也让人听话还能做到让人没有脾气,曾经被赵局当成自己继位人来培养。
陆远行暴露后,由他们建立起来的刑侦一队的荣耀就变得微妙了起来,那一张张挂在墙上的锦旗仿佛也蒙上了尘,不要那么明亮耀目。
停职审查到恢复岗位工作只是短短一个月就恢复如初,就像粼粼波光散尽,水面重新恢复平静,案件也永远尘封到档案室里。
随着赵局这轻描淡写的任命,终究还是展露出一些端倪,陆远行意外车祸身亡,到底还是在这表面平静无波的水面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周浩一个能在国内横着走的人,祖父开国元勋,父亲某军队的司令,母亲商业大鳄之女,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里面的人物,他是周家独苗,他若是在系统内出了什么事,整个江都领导层面都能像撸串串一样撸到底部。
赵局撂下个重磅,施施然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领导大眼看小眼,都不知道该庆贺还是沉默,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方才调笑的那位支队长陶言明
陶言明禁毒一队支队长,出了名的高情商,在进退两难的时候,他们都自然地把他作为方向标。
这位支队长戴一副金色边框,文质彬彬的眼镜,他推了推眼镜,拉开凳子,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对他们彬彬有礼地说道:“我去个洗手间。”
众人:“……”
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回头道:“苏副,那个偷车贼有线索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监控。”
苏副刑侦二队的二把手苏杭,和周浩简直是极端的性格,他长相清秀干净,沉稳内敛,属于那种多做事少说话的类型,也不知道怎么和陶立华这个闷骚搞到一起了。
苏杭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微微抬起又放下,他似乎是想像陶立华那样推一下眼镜,不过于陶立华不同,他完全是为了掩饰尴尬,而陶立华是装逼。
苏杭夹起他那用得泛了黄的笔记本像个上课偷偷溜去上厕所的学生躬着腰走了,溜到门口他终于良心发现了,回头准备说点什么,然而被一个电话铃声打断。
挂断电话,周浩一骨碌从座位上起来,抓起车钥匙,疾步而出,带上了偷溜未果的苏刚,坐上了前往南坞分局的车。
苏杭一坐上车,电话就跟夺命一样追他,他侧过身遮住口几乎用气音说了句什么,挂完电话回头便对上了周浩似笑非笑的眼神,脸微红,轻咳了一声,强装镇定道:“什么绑架案,需要我们市局的人协助。”
周浩好奇道:“你怎么就看上了老陶那个假正经呢?”
苏杭眼神飘忽,“没。”
“脖子上是蚊子咬的。”
苏杭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子。
过了把嘴瘾的周浩叹气,悠悠道:“想想连老陶都有对象了,还挺孤单的。”
苏杭红着脸问:“你不是喜欢白副队吗?”
周浩笑了起来:是啊,挺喜欢的,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半天没见他继续说下去,苏杭追问:“不过什么。”
“没你好追。”
苏杭脸皮薄,经不住逗,脸上的热气就没有退下去过,怕招惹他更不要命的调戏,明智地选择忽视这个话题。
对于他说的白茶不好追,苏杭倒是认同,白茶江都系统出了名的高冷,独来独往,从不参与任何组织内部的聚会活动,听队里的女警察说,他眼里除了案情就是案情,就是一个工作狂,不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却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
因为谈恋爱长得好看就行,结婚还得顾家,给妻子提供情绪价值。
他几乎无法想象白茶哄人,那人就像天神,就坐在那里,眼神明明没什么情绪,却给人居高临下地感觉。
苏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寒气一下子蹿了上来。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苏杭摇了摇,透过车窗看到了自己苍白了脸色,“昨晚没睡好。”说完似乎意识到这话题的歧义,脸又红了起来,好在周浩不知道给谁发微信,没有借题发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车杂物匝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
回完消息的周浩手肘靠在车窗边,目视前方,神情若有所思,突然扭头道:“你说白茶和陆元行是不是有一腿?”
苏杭一口水直接呛到了肺部,剧烈地咳嗽了半天,接过周浩递过来的纸巾擦嘴角,谨慎地说:“应该不太可能。”
“不可能吗?”
苏杭想了一下,道:“感情多多少少有一点吧,毕竟一起共事那么多年,至于那方面应该没有吧。”
周浩道:“那陆远行呢?”
苏杭愣了一下,多年从警让他立马就能反应出来了:“你怀疑陆远行替白茶顶罪?”
周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七一五案子,陆远行说是他和毒枭勾结,把卧底诓到了爆炸地点,那是他一手栽培的卧底,就算害怕泄漏,可以调回来或者给他们另指派其他任务,何必制造这出爆炸案?”
苏杭一下子被问住了,沉思了片刻道:“也许卧底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呢?”
“不。”周好摇头,“陆元行那样谨小慎微的人不会把自己置于任何暴露的危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