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这冲天大火从我的记忆里蔓延出来,我似被这滚烫的火焰焚烧,浑身分裂地痛,生狠地疼。
原来,真的有火星子落到了我的衣服上,迅速燃烧。
我甩开了自己的衣服,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还好她没事。可是她手里那盆洁白的梨花瞬间被黑烟熏得发黑枯萎,像烈日下的沙漠,令人联想到生命的干涸。
梨花一瓣一瓣萎靡凋落,像在我心尖上放了把火,发脆微弱的折断的声响。
还有滋滋的声音像蚂蚁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我低下头,看到自己周围全是火苗,而且正在以最快的速度互相接应,串联成一个圆圈,这个圆圈正好把我们团团围住。
我错愕地抓住她的手腕,想带她逃离。
可我摸到她的手也那样滚烫,令我应激似的缩了缩。
再看看她的手,有火星子也落到了她的病服上。我随手拎起身边的毛巾,拼命拍打。
终于灭掉了。
我气喘吁吁地还没来得及庆幸,刚坐下,就看到墙壁上开始冒烟,起火,铺展,朝她,朝我们飞过来。
火光在我的瞳孔里壮大,姜槐在我的瞳孔里微笑。
心脏里腐烂的伤痕如获新生,开始不放过我每一根神经地叫它们作怪,生疼,然后我眼睁睁看着她,像云雾一样一缕一缕地飘散,又像砖瓦一样一片一片地堆砌成轮廓,逐渐立体的五官,连苍白的脸都染上了血色。
只见她缓缓转头看我,像每一次姜槐面对我时的微笑,随之我听见她薄唇轻启,声音绵柔而低回:“姜槐,你看今天的夕阳,像不像一场漫天大火?”
“什......什么!”
我额头汗涔涔地打湿了惊慌。
她刚刚叫我什么?
硕大的汗滴浇灭了心上的大火,只剩一大片茫茫的焦烂的支离破碎。
然后我看到了她,成了姜槐。
我大惊失色地愣在那里,看着姜槐,又变成了她,看着她的衣角被灼烧,一寸寸的皮肤显现出被烧伤的疤痕。
我发了疯似的地拉过她的手起身要跑,却被她紧紧地往回拉了一把,我重重地摔到床上。
我立刻爬起来,但已经来不及,衣服一块块脱落,大火袭击着她的躯壳,我吼叫着要带她走,可却怎么都拉不动,她死抓着床单,神色里簇拥着微笑,定格般地看着我,说:“你走吧,忘了我。”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受到了外力的束缚,动弹不得,有一双手自我的背后圈了过来,稍微用力,就把我拉远了和她的距离。
顾不及转头看是谁,我伸出手,像当年想去和姜槐同归于尽的姿势一样,但这一次,我是想活下去,让她也活下去。
可是她不肯听我的话,她依然纹丝不动。
而我慌不择路。
“快跟我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你活生生的,为何让我忘了你?”
“你醒醒吧,听话,别那么执着。”
“活下去,哪怕永远都不会好了。”
然而,我还是劝不动她。
尽管我可以自己走掉,但我怎么能扔下她,我宁可自己被火烧死,也绝不会抛下她。
她依然一动不动,大火已经席卷到她的脚边,攀上她的脚踝,可她怎么还那么淡定,精神病真的毫无知觉吗?连神经都不会痛了吗?
我上蹿下跳地急不可耐。我极力挣开那双手,那道力,奔向她,一把握住她的手。可我用力拉不动她,推也推不动她,眼看再烧下去真的要把人烧没了,我冲她怒吼道:“别抓着了!你放手吧!”
我歇斯底里,眼眶的海洋迸发出无边的希望——水,果真是生命之源。
海水陆续浇灭了火焰,而这些救命的水源却没过她的脖子,成了夺命的魔鬼。
而她的嘴唇动了动,平静地问:“你为何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