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既拜过了天地,便是要与宾客宴饮。纪闻岫自幼身体不好不宜饮酒,草草与双方母父说了两句话,便回了卧房等候。留谢既白一人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应付来客。

    卧房陈设都是崭新的,还带着些木头的沉香味。纪闻岫坐在新床上,随手捞起喜被上的硬核桃把玩,桌案烛火映亮她的下颌。

    门吱呀一声,有人迈着略带醉意的步子过来。纪闻岫手中动作一顿,那人越凑越近,一股酒香缠缠绵绵溜入鼻尖。两人不动声色地沉默片刻,对方拿起秤杆柔声问了一句“可以吗”。

    待纪闻岫点头后,那块红盖头被轻轻挑开来。她抬头,一张漂亮的,脸颊微微发红的脸映入眼帘。

    谢既白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今日喝了些酒,有些上脸。”

    话落,他也仔细打量着纪闻岫,目光从眉眼移到唇角,最后规矩地落在鼻尖:“你今日很漂亮。”

    想到什么,他又急急补充了一句,“平日也很漂亮。”

    被他这么一打岔,纪闻岫心里那点紧张也荡然无存。她轻轻一笑,像盈盈芙蕖开。

    “你不适合饮酒,我提前让人把合卺酒换成了果饮。”谢既白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垂,转身拿酒杯的动作带着些许狼狈,“......我失态了,见谅。”

    纪闻岫摇摇头示意不用在意,接过自己的酒杯,和对方手臂交错准备饮酒。

    两人挨得近,近到睫毛轻眨都在脸上吹开一阵轻风。清甜的果饮流入喉口,在心间兜兜转转不肯离去。两人饮尽,一时无人放手,从开始的害羞不敢对视,到直直看入对方眼底。

    呼吸无法控制地拍打在对方脸上,越想控制反而越不受控,两颗心脏比较似的跳得飞快。谢既白咬了咬牙,主动凑近了一步。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格外好闻,最开始被浓郁的酒香遮盖住,这下凑近了才闻得出来,像雨后竹林香气,此刻被体温烘烤出来,清爽怡人。

    他相貌生得好,眉目含情,温和又不失少年气,从眉型到嘴角哪哪都是数一数二的好看。纪闻岫一时间竟生出些臊意,后退一步想撤离,对方紧接着圈住她的手腕,并不用力,是温和的强制手段。

    他又弯腰凑近一步,唇几乎是贴在她额头。

    “可以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纪闻岫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想知道他今晚要问多少次可不可以,于是点点头应下来。

    得到应许,一个略带颤抖的几乎算不上吻的吻落在纪闻岫额头,体感更想被什么湿漉漉的小动物啄了一口。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联想,纪闻岫忍不住轻笑一声。

    对方有些恼怒,一手扣住她的后脖颈,轻轻揉捏,眉眼压下来带着些不高兴:“笑什么?”

    “觉得你可爱。”纪闻岫从善如流。

    谢既白挑了挑眉,这次一个稳稳当当的吻落在眼角,几乎是瞬间,纪闻岫感觉自己的眼尾腾地升起一股火焰灼烧。

    他却未停止,顺着吻下去,光顾完脸蛋又移去逗弄耳垂,亲得纪闻岫有些腿软。他伸手一捞把纪闻岫抱起来,端端正正摆放在桌子上。

    纪闻岫一边喊着“不合适”一边想下去,谢既白双手撑在她身侧,一条腿竖在她两腿之间,嘴角勾着一抹笑:“你下啊。”

    “......小心眼。”纪闻岫自顾自嘟囔一声,谢既白看她愤愤不平的小脸,轻笑一声,烛火映亮他的瞳孔。

    “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

    他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纪闻岫。

    纪闻岫自幼便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此刻被压了一头,自然心里不舒畅。干脆伸手拽过对方的衣领,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吻落在对方脸颊唇角。不像调情,像小动物占领地划地盘。

    家妻怎么如此可爱。

    谢既白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手指在发间摩擦算作安抚,另一手撑着桌沿,身躯压下来。

    “我要亲了哦,现在拒绝还来得及。”他最后落下一句。

    纪闻岫摇摇头说她才不怕,下一刻一个真正的,带着情爱意味的吻停在嘴唇上。说不出的酥麻感席卷心脏,还没等她反应过这种特殊的感觉,谢既白侧了侧头,伸出舌头轻轻在她唇间描摹。

    只此一下,纪闻岫便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全靠对方的手臂支撑着自己。

    他轻叩齿关,将吻深入,一点点汲取对方的气息。津液交.缠声不停。纪闻岫被亲得迷迷糊糊,只会下意识回应。谢既白看得心里发软,含糊不清道:“好乖。”

    一吻结束,两人皆气喘吁吁。纪闻岫红着脸移开目光,倒是谢既白,虽然耳尖还泛着红,比起她倒算得上游刃有余。

    “你倒是熟练。”纪闻岫半试探半找回场子地问。

    “为了你看了好多书。”他倒是从容不迫大方承认,至于是哪种书便不言而喻,纪闻岫脸上热度又上一层。

    谢既白再度凑近,见她身体紧绷,轻笑一声道:“这次不亲了。”他只是将唇轻轻贴在对方额头,空出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抚,算作吻后安抚。

    两人靠着彼此安静了一会,这才想起还有仪式没做完。谢既白找出喜剪,食指挑起纪闻岫一缕头发,大概比量了一下:“这个长度合适吗?”

    纪闻岫纠结地点了点头,忍不住追问道:“剪了之后会很突兀吗?”

    谢既白这才意识到纪闻岫其实是个爱漂亮的。这倒也正常,虽然她性子冷淡刚烈了些,但对穿衣打扮很讲究,什么颜色的衣衫配什么首饰,都大有学问。只是比起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她似乎更在乎能不能取悦自己。

    还好自己是个漂亮的,谢既白心想,以后要男为悦己者容喽。

    “不会突兀。”思绪拉回来,他笑着安抚她,“平时和其他头发混在一块看不出来,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剪了。”

    “剪吧,到底图个吉利。”她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认真考虑这种小事的样子也可爱。谢既白此刻有些感恩天子赐的这桩婚姻,天底下没有比他的妻子更可爱的人了。

    他将纪闻岫的发尾剪下一段,她也效仿着剪了谢既白的一缕头发。两人将头发打成同心结,纪闻岫一边系一边轻声道:“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

    自此妇夫一体,患难与共,结发同心。

    谢既白听完她念的诗,沉默半晌问道:“你真的想和我一起共度百年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觉得对方聊完真心是为做那档子铺垫,但还是犹豫着回答。

    “实话实说的话,我和谁共度百年并不由我决定,我也不指望哪个男人会一辈子爱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我愿意相信世上没有白给的真心。”

    谢既白神色不明不接话,两人一时沉默无言,室内只剩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就寝吧,你也累了。”片刻后,谢既白轻声道,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抱到床上,“我先去沐浴?”

    纪闻岫点了点头,他径直去了净室。

    屋里走了一个人,温度霎时间降了下来,纪闻岫指尖发凉,不由得微微攥拳。她早就知道的,她早就料到没有感情基础硬凑到一起的夫妻是没有好结果的。

    说点好话顺着对方的心意说很难吗。

    ......此情此景下,很难。

    水温也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她坐在浴桶中,感受水珠从胳膊上蒸发,带来点点凉意。

    有些事早说开比以后纠缠不断要好得多。

    她闭上眼擦拭身体,一边安抚着自己。

    回到卧室时,谢既白已经收拾好了床铺,听到声音头也不抬道:“你的侍女刚刚进来要帮忙铺床,我说不喜欢床被别人碰,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终于将床收拾得干净整齐,他回头看向纪闻岫,皱了下眉:“怎么穿这么单薄?”

    话落,他将收拾好的被子掀开一角,示意她钻进被窝。

    纪闻岫一边慢吞吞地往暖烘的被窝里挪动,一边轻声说:“要不......你再仔细看看我呢?”

    “衣服单薄成那样,有什么好看......”谢既白拧着眉要责怪她不顾惜身体,突然意识到什么,打了个磕巴,“那个意思啊?”

    纪闻岫像挑了什么天大的担子,深仇苦大地点了点头。

    谢既白被她气笑,一屁股坐在床沿,和她谈话:“你不用这样,抬眼看着我,对就这样。男女欢.好是你情我愿的,我知道你是觉得都成亲了不管怎样都要做,干脆自己主动一点。但你不用这样,我不要你这样。”

    “我要你心甘情愿,要你真的愿意。况且退一万步来讲,你的身体不适合生育,寻常避子用法太伤身子了,我是断断不敢让你用的。府里找了医师研究男用避子方,等那时候,如果你愿意了也不迟。”

    纪闻岫听完愣了愣,良久点了点头,往被子深处钻了钻,不再言语。

    谢既白见她听进了心里,也不多说什么,起身去熄了蜡烛。

    身旁睡着个人是很稀奇的体验,按理来说要适应很久才能入眠。但大概是今天累到了,不多时纪闻岫就眼皮打架沉沉睡去。

    谢既白见她睡着,才伸出手臂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声音低不可闻:“我会真心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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