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幼安无事可做,被沈岳锁在牢笼一样的屋子里,像只被人圈养的金丝雀。
他仰躺在床上,膝盖弯曲随意地搭在床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梁,他才忽的意识到,这已经是回来的第二天了。
一切那么的不真切,好像虚无一般。
他终于回家了,回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将军府。
陈幼安轻轻闭上眼,慢慢嗅着空气里淡淡的烟尘味,而后又慢慢睁开眼。
或许静静地呆着,也不失为一种生活。
陈幼安从床上起来,烧了一夜的木炭已然见底,屋里头微微有些冷,但好在他的床上铺着一层绵绵软软的毯子,先才躺了那么一会儿竟也不觉得冷。
陈幼安在火盆里添了些碳后,走到书柜前头,仰头看着架子上摆放的玲珑杂乱的书籍,其中有一本他极爱看,以至于把那本书的书页翻的泛黄。
他伸手将那本书拿下来,这是一本关于聊斋志异的书,里面各种离奇的事物,每一个字都在抓着他的眼球。
他喜欢看这种诡异志怪的书,喜欢沉溺在这些恐怖的故事情节里,这让他能短暂的忘记太子府的种种。
裴郁时常动手打他,以至于他每晚听见裴郁要来的消息,身体都会比心灵先一步发抖、恐慌。
……
沉闷的檀木香是裴郁身上特有的味道,从闭合的房门外幽幽的飘进来,太监李阳扣门的声音从耳畔骤然炸开。
房门被用力推开,又被用力合上,裴郁并不着急去找躲起来的陈幼安,他慢悠悠的走到书案前头,他知道,他不在府的这段时间,陈幼安都会选择看书来打发时间。
书案上放着一本未被合上的志怪小说,裴郁饶有兴致的拾起落在桌上的书,漫不经心的坐在身后的木椅上。
他一手握着书的尾部,一手随意的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碧色的扳指有节奏的在扶手上哒哒作响。
“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只怀孕的母狼……”
裴郁一字一顿的念着书里的字,忽的他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裴郁面无表情的看着空唠唠的手,微微俯下身,他的目光停留在摔在地上书上,可头却偏向了躲在书案下的陈幼安。
“找到你了。”
他道。
裴郁的目光极具侵略性,他目光死死地盯着瑟瑟发抖的陈幼安,缓缓从凳子上离开,蹲下来,而后单膝跪下活似只布网吐丝的蜘蛛,慢慢的靠近陈幼安。
他的一只手握上陈幼安纤细的脚腕,轻轻举起,动情的吻了吻陈幼安赤裸的脚背,安抚陈幼安,可却在陈幼安放松警惕的时候,用力向后一扯,将受惊的陈幼安从桌底下拖出来。
似乎是方便裴郁,屋里面各个死角都被放了软垫,木炭也被燃到最大,温暖裹挟着屋子里的各个缝隙,寒冷却从陈幼安的身心迸发。
裴郁将陈幼安按在桌上趴好,一只手掐着陈幼安的后脖颈,一只手却用力扯下陈幼安紧紧包裹的衣裳,他并不着急行事,饶是看着陈幼安如何的挣扎,如何的抵抗,他都不曾有过扫兴,反而深情地俯身吻了吻陈幼安背后刻的奴字,而后起身。
闭合的屋门吱呀一声再度响起,稀碎的脚步声传入屋里。
低着头的丫鬟抬着屏风放在书案前,而后悄然退下,唯有一个画师静静地坐在屏风的另一面。
“不准画脸。”
裴郁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没了下文,陈幼安却在听见这句话后,呆愣在了原地。
阴影又如何呢,看到一张张自己的画像如论自己如何手撕,火烧,都没法否认另一个人在场的事实。
他不在乎了。
……
平静地将书抱在怀里,陈幼安抱着书,盘腿坐在罗圈椅里,小小的一个缩起来,底下是燃烧的木炭,明媚的阳光从闭合的窗户照射进来,淡淡的茶香萦绕在身侧。
不知看书看了多长时间,落锁的房门才终于有了动静,陈幼安静静抬起眸子看向活动的屋门,很快,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便探头走了进来。
“我在这儿。”
陈幼安轻声道。
仆从赫然被吓了一下,啊的一声转过身,看见陈幼安盘腿坐在凳子上,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陈幼安略有不耐的收回目光,一只手抵着额头,垂眸继续看书。
跪在地上的仆从,头点着地,颤颤巍巍的开口:“少爷,傅姑娘求见。”
闻言,陈幼安顿了顿,拿着书的手轻微晃了下:“不见。”
说完,陈幼安便继续看书,可他的目光却微微从书上偏离了些,仆从了然站起身便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陈幼安合上书,站起身。
陈幼安不言,却走到衣架前头拿过上头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仆从见此问也不问,只识趣的让开道,叫陈幼安先行过去。
再度见到阳光,陈幼安的脚步停了下,可又很快行动了起来,他穿梭在走廊里,瘦小羸弱的身行甚至不如仆从常年劳力的身行,可仆从却从未试过超过他的脚步,而是慢慢地,慢慢地在身后走着,就连陈幼安的影子,也如此这般小心翼翼的在身后走着,他多久没见过傅羽羽了?
陈幼安想,可是他也不记得了。
如果没发生那些事,或许他老早就和傅羽羽定亲了。
傅羽羽喜欢他,他知道。
他也喜欢傅羽羽。
这件事,裴郁也知道。
可是那又怎样,喜欢这件事,早已掩埋心底了,只是裴郁不信罢了。
现在想想,裴郁让人画的那些画都给了谁?或许傅羽羽也有其中的一份。
陈幼安不愿多想那些事,伸手将斗篷上的帽子带到头上,雪白的毛领像个圈圈囚禁住陈幼安。
从走廊上下来,陈幼安一脚踩进了雪地里,冰冰凉的雪吱嘎吱嘎的响着,活似只可爱的鸭子。
他只需穿过这个院子,便能见到傅羽羽,可走到半路陈幼安慕的退缩了。
他见到傅羽羽该说什么?
如果傅羽羽真的见过那些画,他又该解释什么?
顿了顿,陈幼安决绝的转过身。
不见不代表不想,见或许对彼此都是一种残忍,正如诗书里的那句:“山盟依在,锦书难托,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