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幼安!你还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久不相见的人,突然再见到,竟是一人哭着,一人呆愣着。
陈幼安不解,扭头看向傅羽羽。
她仍旧好看明艳,鹅黄色的裙摆衬得她越发的小家碧玉,精致小巧的脸蛋略施粉黛,远远一看,就好似书中念叨的颜如玉。
“好久不见,羽羽……”
傅羽羽眼眸含着泪,站在走廊上,看似不受风吹雨打,但一朵雪花飘来,都能叫她病上几番。
傅羽羽的身体并没有比陈幼安好很多,两个人都是从小带着病根长大的。
因为经历相同,家庭背景也相同,以至于二人成了人人口中的青梅竹马,实际上如果不是有药石做衔接,他们二人根本不会有任何联系。
傅家是当地有名的珠宝世家,更是朝中进贡珠宝最多的人家,其人脉布罗整个洛阳城,甚至更远。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富贵人家,却只有傅羽羽一个亲生女儿便再无所出,按算命的话说,傅家家主若想富贵一生,便命中注定无子,如若非要有子嗣降临,必将失去当下拥有的一切。
如果只有傅羽羽倒还好,一个姑娘家,有雄厚的家底傍身想来也不会受人欺负,可偏偏,傅羽羽出生便自带病根,活脱脱的林黛玉的命。
从小喝药长大,记事起唯一记得的事便是喝药,唯一记得的味道,便是药的苦味。
自此,人人都能猜到傅家的产业要易主了,谁娶到傅羽羽,谁就能继承她家的家产,甚至等傅羽羽哪天病死,这产业也早就被人瓜分干净。
人人都盼着能娶到傅羽羽,人人也都盼着傅羽羽早死,人人更都想成为偌大产业的继承人,可唯有陈幼安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个不带有任何贪婪之心走到她身边的人。
傅羽羽的药里,有一味药引,名唤肉苁蓉。
而这味药引只生长在草原西部的荒漠和沙漠地区,因而,傅羽羽要想活命只有求助生活在边疆,常年与风沙做伴的陈临安。
陈临安是谁?是当朝唯一的女将军,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府继承人,是被皇权打压,不得不镇守边塞,远离家乡的陈梓,是陈幼安多年未见的姐姐。
因为这道药引,让两个本素不相识的人从小便打了交道,从而成为了人人艳羡的青梅竹马。
但一切终究毁在了裴郁手里。
陈幼安不忍傅羽羽落泪,走向前伸手揉了揉傅羽羽的脑袋:“不哭了,好不好?”
他也不知怎么安慰傅羽羽,仔细想想他自己如今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谈何保护旁人呢?不给傅羽羽添麻烦都算是谢天谢地了。
陈幼安抽开手,目光空洞的看向远处的某一点。
傅羽羽健健康康的出现在他面前,是不是说明,他阿姊已经从敌军手里活着回来了?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那天是我的生辰宴,我都跟你说了,你为什么不来呢?我等了你好久……”
傅羽羽红着眼,诉说自己的委屈,陈幼安蓦地回过神来,看着傅羽羽红肿的眼睛,牵强的扯了一个笑容:“不要为我流泪,傻姑娘,我不值得的。”
傅羽羽看着陈幼安,小巧的鼻头红红的,亮亮的眼眸活似只呆萌的小鹿,良久,才闷闷地低下头道:“知道了。”
“傻丫头。”
怎么说,陈幼安都比傅羽羽大些,虽然无法在一起,但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半个哥哥,心里始终都担心傅羽羽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趁他不在,欺负傅羽羽。
“我定亲了,幼安……”
意料之中的事情,陈幼安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笑了笑轻声道:“那要祝福你呀。”
“幼安,你当真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吗?”
陈幼安顿了顿,撇过脸躲开傅羽羽的视线,可傅羽羽却不允许他再逃避问题,伸手抓住陈幼安的手腕,一字一顿道:“陈幼安,你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你若喜欢过我,你现在就去提亲,你若不喜欢我,那你……”
傅羽羽实在说不出严重的话,只能气极甩开陈幼安的手腕,背过身去道:“你若不喜欢我,那便算了。”
陈幼安看着傅羽羽的背影,顿了又顿。
他该怎么回答傅羽羽?
难道要说喜欢过吗?这不明摆着图谋不轨,想要耽搁人家的意思。
可要说不曾喜欢过,他又实在无法违背本心。
他是真的喜欢过。
“羽羽…”
正欲说些什么,沈岳却突然出现,面色阴沉的朝陈幼安走去。
“你们在这做什么?”
陈幼安向前走了一步,将傅羽羽挡在身后看着沈岳笑笑道:“就是跟傅妹妹说些话而已,叔叔切勿多想,我如今已经是太子的人了,会有分寸的,叔叔不必多虑。”
沈岳不语,远远看着陈幼安停下步子道:“大皇子裴垚,要见您。”
“嗯。”
陈幼安点点头。
有些人,不必他刻意想法子去见,裴郁自会安排他们二位见面,只是身后的傅羽羽听见这句话,忽的愣住,绕过陈幼安走到沈岳跟前,害怕道:“殿下怎知我在这里?”
沈岳闻言,笑了笑道:“傅小姐如今待嫁闺中,全洛阳的人都知道您要嫁给当朝大皇子了,怎么不会有人对您的行踪多加留意呢?”
说着,沈岳的目光却微微抬起,狼似的直直地看向僵在原地的陈幼安。
傅羽羽害怕的向后退了几步,撞在陈幼安的身上。
“幼安……”
“没事,我在。”
陈幼安看向沈岳,定了定心神后轻声道:“还请叔叔带羽羽从后门离开吧。”
说罢,只见沈岳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笑了笑。
陈幼安不悦的蹙蹙眉,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的少爷,我再怎么尊敬叔叔,也希望叔叔不要得寸进尺。”
“幼安这是生气了?”
沈岳不言,笑了笑状似无辜的伸手想去揉陈幼安的脑袋,却被陈幼安伸手抓住,挪到耳畔。
陈幼安抓着沈岳的手腕,侧过头,垂眸看向横在眼前的手,沈岳的手指指缝里,赫然插着几根细长的银针。
“叔叔,别太过分了。”
陈幼安说完,用力甩开沈岳的手,那几根银针随着甩开的动作,咻的一下,插在地上的木板里,发出一声嗡鸣。
沈岳看了眼插在地上的银针,自知理亏,讨好似的笑了笑:“幼安别生气了,叔叔知道错了。”
说着,沈岳便向前走去,主动绕过陈幼安停在傅羽羽跟前,微微弯下腰轻声道:“傅小姐请跟奴才走,奴才带您出去。”
言罢,傅羽羽看着陈幼安渐行渐远的身影,抿抿唇,果断转身离开。
见人走了,陈幼安松了口气,慢慢往大厅的方向走去,他腿脚不利索,但好在厚重的斗篷遮挡了他身体上的缺陷,以至于在他走向傅羽羽的时候,没让她看出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