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半倚在床边，身上的薄被从腰间滑落至大腿处。她还未完全清醒，眼神有些困惑地打量着手里的猫。杨瑜凡猜想，以她人类的视力，在这种光线下应该看不清楚自己。但没过几秒就听到少女喃喃自语到：“哇，寝室里居然钻进了一只胖胖的小橘猫。我还以为是蛇呢。”

    杨瑜凡惊叹：“······救命，明明以为是蛇，但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我可不怕。蛇那种东西，弄死过好几条了。”少女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一丝倦意。

    “更可怕了啊！谁家美少女弄死过好几条蛇，你到底是个什么成分阿啊喂！”这下杨瑜凡更不淡定了。顿了几秒，杨瑜凡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能听懂我说话？在正常人类耳中，我此时不应该正在挥舞着拳头无能狂喵嘛？”

    寝室中似乎没有其他人，但少女并没有即刻回答，只是比了个“嘘”的手势。她轻轻掀开阳台遮光帘，朝外面张望了下，又紧紧帘子，而后才打开了大灯。

    “叫我小橘吧，橘生淮南的橘。或者你想要喊我主人也不是不可以。”拨弄着堆在白嫩肩头的橘黄色短卷发，少女调笑道。

    还挺有文化，杨瑜凡暗自诽腹。她也喜爱读诗，但很少在现实生活中与别人如此对话。清了清嗓子，杨瑜凡高傲地扬起头：“既然你不告诉我全名，我也只能告诉你个代号了。叫我美女叭。”

    小橘倒是不恼，她笑了笑，伸出手揉揉杨瑜凡的脑袋：“好的胖橘。”

    喂！真不礼貌！杨瑜凡瞬间炸了毛，龇牙咧嘴地冲着她。杨瑜凡并未意识到虽然自己极力想要变回人，但短短半日，自己的行为就越来越像猫了。

    “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能听懂我说话！”杨瑜凡有些气急。

    小橘止了笑，抓起自己的卷发凑到杨瑜凡面前，示意她看。“什么意思？”，杨瑜凡不解其意地推了推她，对方却仍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好像这件事很重要。

    杨瑜凡集中了目光，没想到还真看出了些许端倪：小橘的头发很柔顺光滑，全然不似一般人烫染过后的干枯毛躁。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你的头发，是天生的？”

    “对的。”小橘连连点头。

    “但这和我的问题有关系吗？”杨瑜凡怀疑她在转移重点。

    小橘明显愣了下，她叹了口气，有些失落：“你忘了？我们曾见过的。”语气哀怨，听着着实有几分可怜。就是说的内容颇有点抄袭四大名著《红楼梦》的意思。

    杨瑜凡瞧她似乎没有戏弄人的意思，便认真回想起了过去二十年的经历。上大学前的学校都不允许学生染发，大家都是一水的黑色。小橘的发色如此特别，就算不熟悉也会印象深刻，肯定不是在大学前；可大学期间自己见过的发色仅限于紫、蓝、红、绿或者金色等，脑海中实在不曾有橘黄色的记忆。

    “抱歉。我记性不太好，真有点想不起来了。”某种意义来说，杨瑜凡是个标准颜控，还是不忍心见到眼前的美少女露出失望的神色，所以放软语气，率先道了歉。

    小橘却没有在意，她摇摇头：“想不起来也正常，之后一定会知道的。但是我会帮助你的，小胖橘，你记住这一点。”

    杨瑜凡有些犹豫，不知道能否相信她。但转念一下，自己只是个最普通的女大学生，家庭背景也并不显赫，对方并没有什么缘由需要精心图谋来害自己。况且现在自己这幅样子，行动不便还无法口吐人言，确实需要帮助。想法在脑海里打了个转，旋即她就从枕头下方将手机拖了出来。

    用爪子按了下侧键，屏幕听话地亮起。消息通知栏显示微信有几条消息，但无法看见详细信息，需要解开锁屏密码。试着用爪子扒拉了下屏幕——居然可以滑动。只是由于数字键盘分布太过紧凑，自己的小胖爪实在无法准确按中目标数字。

    于是杨瑜凡和正在观察自己的小橘对了视，一脸可怜状地发出“喵喵”声。

    “都说会帮你的，直接开口就好。”小橘有些无奈地接过手机，“密码是？”

    杨瑜凡晃了下神，想起不久之前大漂亮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确实，她的性格向来有些别扭。因为父母离婚，自己长时间一个人独居，于是心理上并不习惯麻烦别人；此外，她也明白自己缺乏与别人保持恰当关系的能力，经常会走向过度讨好或者过度客气这两个极端。

    是缺点，但繁茂的枝叶下往往同样拥有深根——即使想办法去拔除却也无法彻底消泯，她只能尝试着把枝叶修剪的好看点，以寻求一种平衡。

    “小胖橘，怎么走神了？快告诉我密码呀。”小橘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女孩，即使杨瑜凡三番两次表现出不信任和迟疑，她都没有着急，语气依旧和缓。

    手机一解锁，杨瑜凡便迫不及待点开了微信。她的置顶有十几个。一个林昇，一个寝室群，一个母亲，其余皆是与待完成工作有关的群聊。

    杨瑜凡率先查看工作消息，但却出乎她意料：昨天班长和导员还在催促工作，今天怎么如此沉得住气？往日催的热火朝天，要求人人“收到”的工作群聊也没有艾特自己。甚至连几乎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的男友林昇都没有发来消息，往日他可是自己一会不在，就几十通电话轰炸的人。寝室群聊消息依旧突破999，内容无外乎是外卖、曾经遇到的奇葩男人和乙游。但依照她们的八卦程度，若自己一晚上不回去，寝室里肯定少不了邪恶表情和插科打诨。但她翻遍记录也没有找到相关消息。

    杨瑜凡没有点开母亲的微信查看。二人一向沟通较少，一个月也不会有几条消息。

    列表热闹却又空旷，这个世界仿佛已然把她遗忘。熟悉的茫然感再度席上心头。

    要不······发个消息试试？

    可有这个必要吗？没人主动问起自己，就算发消息，又有谁愿意看呢？

    某些时候，杨瑜凡总会有点文学少女的文艺病——她是如此称呼自己的敏感的，或许有着美化的成分。总之她忽然感受到一阵无趣，似乎此前支撑她想变回去的动力忽然消失了。她迫切想变回去，想拿到手机，是因为班级还需要自己，工作还需要自己，林昇还需要自己。

    可杨瑜凡始终不知道，自己是否还需要自己。

    此刻她只想躺下睡一觉。

    但还没来得及锁屏，语音通话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杨瑜凡还未看清来电人头像，电话就被挂断了。来电人让她出乎意料，是妈妈。

    妈妈紧接着发来了消息：

    【尘埃逐星】（微笑脸）在吗。

    “尘埃逐星”——纵然平凡如尘埃，也有追逐星空的梦想。当年父亲不义，母亲净身出户独自来到大城市重新开始，她特意为母亲取了这个微信名。纵然母女联系少，但都希望对方能好好的生活。

    杨瑜凡请求小橘帮忙，特地挑选了一个头冒问号的可爱小猪表情包，却发现消息无法发送。不是被拉黑的红色感叹号，而是正在加载中的缓冲符号。起初二人以为是校园网日常掉链子，换了流量，不行；连上小橘的热点再次发送，依然不行。

    二人面面相觑，有些错愕。

    “要不要试试换个人发？”小橘提议。也只能如此，杨瑜凡没有阻拦。

    二人从列表点进对话框开始挨个发送，从林昇到许久不联系的高中同学都试了一遍，无一例外，都无法发送。点进朋友圈，可以正常显示其他人今日更新的内容，但一但点赞评论发表内容，就会弹出操作失败的显示。小橘试着加她的微信，却发现微信号可以搜索，但无法添加好友。

    □□、电话、微博······只要登录的是她的账号，就无法进行任何与别人交互的操作；但用小橘的账号登上去，便可以照常操作。

    “这世界有这么恨我？恨到要抹杀自己的存在？我肥肥胖胖还秃头，家境平凡甚至穷，难道是个潜藏的天选位面之子？我这人设除了穷到底哪里符合主角设定啊！”杨瑜凡有些崩溃，她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自暴自弃地吐槽。今天的遭遇一波接着一波，实在是快耗光了她的精力和耐力。再来几次，杨瑜凡很难不怀疑自己会疯掉。

    小橘将暴躁的杨瑜凡揽进怀里，安抚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虽然杨瑜凡很想吐槽她的猫咪顺毛式安抚手法，但情绪却不自觉和缓下来。她安静地伏在小橘的膝上。

    看着床上的手机，小橘迟疑着提出了一种假设：“会不会不仅是在网络，在现实生活中也是这种状态？我是说——有关你的记忆被抹除，别人都不记得你之类的？”

    杨瑜凡无法回答她，但小橘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叮——”又是一条消息提示音。

    【尘埃逐星】你好。

    【尘埃逐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看你朋友圈的照片很眼熟。

    【尘埃逐星】请问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