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陶乐写人物小传时,郁小笛就在性格特征那栏为陶乐填上,自负又自卑、真诚也虚伪、热情而放荡。
陶乐一个醉鬼的儿子,他是跟着作为白将军看护的母亲来到白家的。
而白将军与陶乐的母亲早有夫妻之实,他亦疼爱陶乐这个小辈,可他始终没有给这对母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可陶乐已经亲眼看到了白家所在的阶层拥有的权势,他滋生出强烈的野心和欲望。
陶乐心知,既然他无法从白将军那儿获得身份,他便竭尽所能地利用一切,包括他自己漂亮的脸蛋、年轻的肉.体,来获得挤进这个圈子的入场券。
陶乐从初中起就知道扮可怜,让对他有好感,同时也是校董女儿的班长,出手替他整治企图霸凌他的男同学。
当然,那时的白津铭还未对陶乐生出情愫。
而且那时的陶乐也不知道,未来的他其实不必再企图干出一番事业吸引白津铭的注意,只要他一个吻,他傲慢高贵的哥哥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他低下头。
至于要运用什么样的拍摄手法,来体现陶乐在这些年拼命追逐白津铭的过程中,感情逐渐产生的变质,那是牧屿山的活计。
说回郁小笛对这场两人“定情”床戏的看法。
他会让陶乐去吻白津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白津铭生病了。
撇开那些对白津铭的担心、感动和情愫,在知晓白津铭生病后,陶乐就像一只猎豹,发现了曾经抢夺过他猎物的草原之王因受伤而变得虚弱,他戏谑地前来挑衅。
相较于陶乐的男女不忌,剧本里没有写任何白津铭除对陶乐以外的人发生亲密动作的戏份。
因此在“身经百战”的陶乐看来,像白津铭这样既有洁癖,又有强迫症的控制狂大少爷,跟人打完波说不定都要用消毒水漱口,仅有的经验也许就是看完片给自己自助。
所以陶乐信心满满的,他要让白津铭臣服在他高超的技巧之下——即便只是短暂地掌控这个强大的男人,光是想象,陶乐都兴奋得热血沸腾。
然而,郁小笛对陶乐角色的理解是准确而透彻的,他的行为也完全符合角色逻辑,但他给忘了,他本人,压根就没有陶乐的经验。
是以郁小笛完全不知道,原来喉结是他的敏.感点。
更是意想不到,在他被陆勉吻住的那一瞬间,他会发出如此急促、黏腻的低吟。
挑衅不成反而被勾引。
充分共情陶乐的郁小笛又羞又恼,他一定要为陶乐找回场子。
坐在陆勉身上,郁小笛捧着陆勉的双颊,吐息湿热的吻好似一张网,细密地落下。
但陆勉仿佛已经让白津铭先掌控了陶乐,他的手不断逡巡在郁小笛的每一处……他握住郁小笛的肩头,按住郁小笛的腰,滑走在郁小笛脊柱的凹陷。
最后,陆勉温柔而有力的拉下郁小笛捧着他脸颊的一只手,他滚烫的掌心贴住郁小笛的,颀长的手指缓缓挤进郁小笛的指缝,十指相扣地,紧紧握住了郁小笛的手。
郁小笛觉得自己热得快要被点燃了——
此时他已分不清这份难耐的急切,到底是他的演技,还是别的什么。
郁小笛单手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又毫无章法地去拉扯陆勉的睡袍。
就像是那只要挑衅复仇的猎豹小心翼翼地接近了虚弱的雄狮,他试探着,一口咬住了草原之王的尾巴。
斜卧着的雄狮只是微抬起头,眯着眼观察着猎豹,他甩了甩尾巴,好似不耐,又好似引诱着猎豹再咬一口。
草原之王甚至虚弱得都没力气对他呲一呲獠牙——这下彻底放心的猎豹,猛冲过去,对着雄狮又扑又咬。
终于,在猎豹以为他可以骑在草原之王身上的瞬间,雄狮一声咆哮,他掀翻了猎豹,厚重的前掌一举按住猎豹柔软的肚皮,长长的獠牙嵌入猎豹纤长的脖颈。
郁小笛和陆勉动作激烈地从沙发上双双滚落。
这是之前拍的六条都没有发生过的情况,也不是他们两人设计过的动作。
但牧屿山没有喊CUT,郁小笛和陆勉也没有停下来。
陆勉用手垫在了郁小笛脑袋下。
郁小笛和陆勉四目相对,他感到微微的晕眩,不仅是这一摔带来的,还有方才两人意乱神迷激烈的余韵。
可下一秒,陆勉敛了眸,神色克制地收回手,坐起了身。
郁小笛紧跟着坐起来,他大脑充血,对和他拉开距离的陆勉脱口而出:“白津铭,你不是想要我吗?”
陆勉没有看郁小笛,他低着头——仅仅是这一个晚上,白津铭已不知为陶乐低了多少次头了。
伴随着若有似无地叹息,陆勉带着自嘲的口吻:“是,我想要你。”
“但是,小乐,我想要你……”陆勉抬起头,看向郁小笛,“是因为我爱你。”
郁小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个陆勉在让白津铭向陶乐告白的瞬间,望向他的眼神。
他脑海里嗡地一声,整个人恍惚地陷入一片空白。
可当郁小笛在回放里,再一次看到陆勉演绎的白津铭的这一个眼神的特写——
哪怕隔着一道屏幕,陆勉依然能让人感受到白津铭在极力克制,但他充满渴求的爱意仍是倾泻而出,滚落在他注视之人的皮肤上,又穿透皮肤,直触灵魂。
在这一刻,郁小笛觉得自己仿佛跟陶乐共用一个灵魂,他的内心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喷泉。
感动的震惊、甜蜜的爱意、渴求的满足,种种难以言明的情感在激昂地喷涌着,到了最后,甚至让郁小笛有一种莫名想要流泪的冲动。
牧屿山早已忍不住,叹服着鼓起了掌。
郁小笛借着鼓掌起哄,偷偷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没有叫人发现他曾一度泛红的眼眶。
这一条过了后,又补拍了两人几个单人镜头,牧屿山红光满面地宣布收工去聚餐。
聚餐的地点不远,是一间步行过去只用十分钟的私房菜馆。
拍完刚那场戏后,郁小笛也搞不懂自己在心虚点啥儿,一会儿假装地上有钱捡,一会儿扮作UFO爱好者抬头四处找飞碟,就是不敢多看陆勉一眼。
但在牧屿山看来,郁小笛这生活化演技还是差点火候。
而牧屿山都看出来了,更别说陆勉了。
所以在众人回酒店拾掇完,再预备出发去餐馆儿前,牧屿山问陆勉:“勉哥,等小笛一起走吗?”
陆勉转了转手腕,看着躲在他经纪人身后的郁小笛,话音从覆面的黑色口罩中传出:“跟他经纪人说一声,我们先过去吧,别让如萱和嘉安等久了。”
牧屿山点点头,然后叫助理过来交代了几句。
就严犇跟牧屿山助理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郁小笛踩着楼梯从房间到大堂,又跑了个来回。
严犇看着气都没喘匀的郁小笛,疑惑道:“你干嘛去了这是?”
郁小笛摇摇头,没说自己跑回房间干嘛,推着严犇快点出发:“刚刚牧导是不是叫人过来催我们了?”
“没呢,牧导说他们先过去,因为等会儿聚餐说是还有俩重量级嘉宾到场——你猜猜是谁?”严犇兴奋得嗓子都夹了起来,“我的女神,影后方如萱!还有老牌视帝,虞嘉安!”
对于虞嘉安,郁小笛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就不得不稍微提下郁小笛那晦气的前任。
周司安整容后出演的一部电视剧扮相跟虞嘉安相似,加上他的名字也有个安字,跟公司一合计,就开始营销他“小虞嘉安”的名号,从妆造模仿到演技,成天蹭视帝的名气炒作。
而周司安对外都说虞嘉安是他的童年偶像,私下里没少把虞嘉安当假想敌在叨叨,叨得郁小笛耳朵都要起茧。
至于影后方如萱,郁小笛最记得的就是她曾与陆勉合作过一次,那部电影横扫票房后,很快就传出了两人的绯闻。
虽然双方公司很快就发通稿澄清,称二人只是朋友,但各种两人秘密交往的传言仍是甚嚣尘上。
曾经郁小笛也是追更影帝影后恋情的一员,甚至他还在网上回击过那些发布恶评的人,劝他们说,陆勉和方如萱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来反对?
但眼瞅着就要亲眼见到当年他追的“帝后”CP了,郁小笛却微妙地,没了磕的心情。
悬着一颗心,郁小笛一边走着,一边听严犇在旁边阐述他对方如萱的崇拜。
严犇间或拍一拍郁小笛的肩膀,感恩郁小笛一人得道,他们跟着鸡犬升天,这就要跟影帝影后同桌吃饭了。
说着,严犇也想起了陆勉和方如萱当初传的绯闻:“要我说,两人指定没处过。”
郁小笛悬着的一颗心,死而复生似的跳了跳,他也下意识地夹起了嗓子:“真哒?”
“那可不啊——要是真处过,这就是前任相见,你见过有谁特意跟前任约饭的?”严犇一脸戴红领结穿蓝套装小学生的犀利。
接着,严犇又话锋一转:“但也说不准,瞧着影帝影后都是体面人,万一他们分手之后又处成朋友了呢?”
“是哦。”郁小笛点点头,悬着的一颗心不跳了,还是死了。
等到了聚餐的私房菜馆,被服务生引进一座打造成江南水乡风格的庭院后,严犇示意郁小笛先过去陆勉和牧屿山他们所在的包厢,放他这个经纪人去社交一番。
包厢门是开着的,到了包厢门口,郁小笛一眼就看见了陆勉,还有在陆勉旁边坐着的方如萱。
方如萱一张再适合大银幕不过的脸庞美艳惊人,握着一瓶喷剂,故作嗔怒地对陆勉道,“快,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是谁这么没轻没重地把咱勉哥给伤着了……”
郁小笛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里的药瓶。
刚才在出发前,他看到陆勉不时转动他的手腕,眉间隐约有着不适。
他立刻就想到了拍最后那条CUT时,两人从沙发上跌落,陆勉第一时间垫在他后脑勺的手。
应当是那时他把陆勉压伤了。
所以郁小笛都来不及等电梯,立刻转身爬了五层楼梯,回房间拿了他常备的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想着要帮陆勉上药。
不是郁小笛吹,他这药酒老管用了,是梨园一代代传下来的配方。
可是现在,郁小笛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紧握着药瓶,掌心出了汗,瓶身都被握得发热。
这时,有服务生过来给包厢添茶,对站在门口的郁小笛道:“先生,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包厢里都在兴致勃勃地看方如萱飙戏,暂时没人注意到门口郁小笛的到来。
而对于不关注话剧圈的服务生来说,郁小笛就是一个陌生面孔,他将郁小笛当成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先生,您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包厢应该在隔壁。”
郁小笛怔了怔,他知道服务生只是尽责的提醒,便笑着道了谢,想着不如先去找严犇,等方如萱给陆勉上完药再过来也是好的。
当然,在看清郁小笛渔夫帽下的模样,还有那一个漂亮得令人心颤的微笑后,服务生立刻意识到他错得有多离谱。
陆勉侧过头,余光捕捉到包厢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陆勉站起身。
“喂,勉哥你去哪儿?”方如萱一想到她打麻将输给陆勉欠下的“巨款”便心气不顺,回回见了陆勉都要唱作俱佳地闹他一闹。
陆勉笑了笑,大步向外走去:“去看看我弟。”
“啊?”方如萱满脸问号地转向牧屿山,“勉哥啥时候有弟弟了?”
牧屿山正拿着手机不知回着谁的短信,可专心了,对于方如萱的问题也没太过脑子,张嘴就是:“那什么他弟……那是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