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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再相逢

    婆娑的曙晕透过枯枝,坠于苍土,倏然有了形状。

    日出而景生,百物皆明。

    云墨并起中指和食指,示于眉心。

    “寻魂阵,开。”

    一卷煞风袭来,以云墨为中心向外波澜似散开。

    他阖上眼,静静等候寻魂阵的回应。

    “怎么,两个魂识?”

    云墨撑开眼,眸子卒然变得犀利。其中一个完整的魂识他可以确定,是柔儿。

    另一个……他却判别不了。

    它是破碎的魂,也就是说那只是魂魄的碎片。

    “碎成片了都宁愿在人间飘荡,不肯散去轮回,这得是有多大的执念?”

    但最令云墨奇怪的是,他好似与那碎魂有一丝牵念?

    罢了,了却了柔儿的孤魂他还要忙着赶路。

    想着,便跨步离开了枯木,朝着仍吊着依稀黄叶的残枝那方上了街。

    街上的枝桠不同于角落几棵那般死气沉悬,似是依然含着一口气的朝枝,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可又更像是不甘于命运苍生的炽心少年,为自己的存念叛反天意,逆道而行,不自量力。

    虽是卯时,却是已经有店铺摆门了,百姓们勤勤恳恳摊上各自贩卖的物品。

    换去秋一许利果,争得冬一丝存生。

    “应该是这条路了,走到底的河边?挺顺路,刚好解决完这事就过河。”

    一路风尘,愈是向前就愈是冷清,周围也似是被拢上了一层薄纱,云墨被秋风吹得有些凉,晃悠悠地哼起小曲,

    “今亦池水凝新碧,昔同阑花驻老红。有人独立把桥东画,愈随手捻一枝杨柳、系春风……”

    语调起伏曲折,但也总是低哑暗沉。

    “捻杨柳、系春风,把那桥东画……”

    不知哼了多久,也不曾数叨了多少遍。直到一路尽,灰茫的石碑倏然出现在视野。

    奇怪的是这块足足有两人高的石碑上却没有任何字迹,只是平缓的碑面上爬了几根蔓藤。

    “稀奇。”

    云墨走向前去绕到石碑背面,赫然出现三个大字:玉絮镇。

    “原来这边才是正面,看样子应该是给河对岸的来人看的。”

    开门枝鸟散,玉絮堕纷纷。

    倒是挺好听的名称,云墨心道。

    再转身没几步,又见得一石碑,这块石碑不同于前一块,相比之下虽不如它高阔,却是干净光滑,而且用得竟是金色的薄砂。在扶光,只有百姓们极度信仰追捧的事物亦或是人才可用金薄砂染字刻迹。

    “通天河?”

    言简意赅,通向天神界的江河。

    他记得第一听到通天河这个浮夸的名字,是他的养娘告诉他的。

    “你亲娘也是不愿你自生自灭啊,将你放在了通天河那棵百年桃树下。”

    桃树的寿命本只有十来年,可不知是因何原因,据记载下来这桃树也至少有百年的渊源,并且神奇的是它竟然一年四季都开满粉艳的桃花,无一日凋零。

    有人说它是受了这通天河的灵气浇灌,修得了仙气,成了棵万物不摧的仙树。

    也有人说是神下凡开凿这条江河时,见江河边草木缺稀,生机哀哀,便顺手埋下了颗仙种,生长成了这仙桃树。

    各种言论,纷纷不一。

    “你叫什么名字。”稚气的却又带着沉冷的声音传来。

    云墨只半阖着眼,微微动了动唇,没有任何回应。

    “阿娘,他怎么傻愣愣的,还不说话。”

    是仅有十来岁的云黎,皱了脸。

    “黎儿,他是害了风寒感冒,估计脑袋还晕乎着呢。”云如霜摸了云黎的头发。

    “既然是在秋霜中,仙树下遇得你,便称你云墨罢。”

    秋枯未见万物摧,云墨翻山携盎荣。

    “以后你就是墨儿了。”

    “那他以后就成我弟弟了?”云黎道,“可是他看起来好傻。”

    云如霜道:“不呀,黎儿你看,他身旁的衣被里写着生辰呢,比你大呀。”

    “黎儿有哥啦……”

    “不。”

    云黎竖起眉稍。

    “怎么啦?”

    “我才不要这么傻的哥。”

    云墨似是感觉到自己叫人低看了,眨巴了两下眼。

    ……

    呼唰。

    一道身影飘来,拽回了云墨翩若星辰的思绪。

    “是她了。”

    只见得一位裸脚的小姑娘,托着并不合身的衣摆,一身素衣然然,低垂着眼,挂满了忧愁伤乱。

    “大……哥哥?你可曾见过我阿娘吗?”柔儿痴呆了许,向前轻微扯起云墨偏垂的宽袖。

    云墨木讷:“见过。”

    “啊……那你可以带我找她么?我与阿娘走丢好久,几天前才见到,结果没几时柔儿又笨得跟丢了……从来找不到了。”

    云墨心道,看似这柔儿并不是因为怨念而魂不归天,应当是不愿与素情阴阳两隔,七日回魂时便选择强留在了人间飘荡,从而放弃亦或是失去了轮回重生的机会。

    可惜鬼魂若是没有如素情般戾气过重亦或是识念坚定执着到四分五裂,过了回魂的那第七日就无法正常在人界自如了。

    而柔儿的鬼魂估摸着也是被困在了这通天河畔。大抵是因为素情将她的尸骨葬在了这导致的罢。

    “好。”

    云墨埋低了身子,俯下腰。

    “我会带你去找她。”

    柔儿一喜:“真的吗?!大哥哥和另外一个大哥哥一样,都好好!”

    虽说柔儿的眸子中没有瞳仁,尽是一片惨白,却也流露出了真切诚然的光泽。

    “另一个?”

    “是啊,就在那边的桃树下。”

    云墨浅浅笑开,决定先将眼前的事了结。

    “柔儿。”

    他伸出宽袖下遮掩的一只手,白皙狭长,骨节分明,如同被泉流淘洗,整个人似是玉洁冰清般。

    “手递给哥哥,哥哥带你去找阿娘。”

    “嗯!”

    指尖轻触,金光聚汇,惊得河畔驻足歇息的白鹭腾空而起,波面荡乱层层晕染开来的墨纹,搅翻了一幅绘色的山水。

    素柔化作一团白色光球,光芒熠熠,缓缓上升,停在了半空。

    阖上眼。

    “阴阳相隔,世间无过。执念今已去,愿忘昔前尘。清清安然放此生,悠悠兮然轮流转。渡苦难爱恨,悲愁酸楚,过了恩怨情义,乐道安平……”

    “阴阳两……”

    不知一段渡诀来回往复念了多少遍,白光忽明忽暗,沉下晃起,终是稀释作了点点星光,随风摇曳散去。

    云墨消耗了大量灵力,已是疲倦不堪,待再撑起眼皮才发觉,原来已是夜幕落尽,吴钩高悬。

    “没想到这不知为何记得的渡魂诀能在这儿派上用场。只是累的手麻。也可惜了,素情那做法太绝,不然我或许还可以将她一同渡化。”

    “还可能换的她母女二人来世再聚,唉。”

    云墨一边感慨一边踱步到了岸边,伸手舀起一汪清水泼了自己一脸,用于醒神。

    乌亮的前发垂下,滴落几颗滚珠。他擦开眼前蒙着的一片水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明辉深邃的眸子,似是涵纳了百万星辰,从瞳影中看得清吴钩打在他身上的光辉,细长的眉柳,若是一弯,便尽是温文情深。

    简单点?似一对看什么都深情的眼。

    曾经他会将一头长发高高束起,显得神清气爽,丰神俊朗,可如今或许是倦了,只任由散发在空中凌乱,正如他的思绪情念,一去而不复还。但又亦是因为额前几许长发过于盖眼,便又用了一根金色的丝绳将其缠于脑后。

    从某个角度来看,也是显露几分慵懒随性,放荡不羁。

    一身素衣,在他平淡时增添一毫清冷,在他笑颜时衬托一丝柔情。

    “这么看自己,竟然还有几分姿色,这水泼得也不赖嘛。”他对着水面的自己努了努嘴。

    倏忽起身,带起一波水纹涟漪。

    云墨心道:“找那棵桃树下先歇息一晚算了,明天一早就启程。只是那位‘哥哥‘……可待我好生瞧瞧。”

    想罢他便朝着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印象寻去了。

    其实距离也并不多遥远,大概是十来分钟的路程便见得了片片桃花纷飞。

    近然看,一树的盎然春意,灼灼桃花。

    似青春。

    瞬然萦纡渺弥,红尘往事如柳絮缠绵,似桃花妖艳,在脑中晖映相连起寸寸丝线。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可他却是未来无所留望了。

    他想起了云黎那冷俊的脸,响起了那声清冷的“待我归家”。

    如今他已是青山不语仍自在,微水无痕亦从容。却依旧熬不过一句“待我归家”,横蛮的心永远会在这个时候崩塌瓦解,破碎支离。

    正处心绪低沉,倏尔有一双手环过他的的胸口,温热地将他拥了起来。

    “?”

    云墨原本以为是自己想入翩翩的错觉,一时间也没有动弹,待反应过来挣脱转身时,竟见得一个高他半头的魂魄,模糊不清,又是透明。

    在微风荒野中显得尤为孤寂。

    原来,那温热是假的,这个孤魂是那么冰凉凄冷,居然也还想带给他一丝暖阳。

    可更离奇的是他竟真感受到了。

    亦是特别。

    想必这便是素柔所说的另一位哥哥了,也是他曾感知到过的那片碎魂。

    碎魂朝后退了一步,模糊中张了张唇,没能吐出半言,在月光的轻抚下嫣然一笑,逐渐消逝。

    这个笑太熟悉了,柔中掺冷,一望绝尘。这时候云墨倒是反应不过来了,魂识驱动着右手抬起,刚抚触到他的脸,却早已来不及。

    “等……等等?”

    星光散去,回音寥寥,不一会儿恢复如常。

    云墨举过右手指尖,终是没能认得出来那是何人。

    或许再不会知道,拥上他的孤寂碎魂,就是云黎。

    三年之后的重逢相拥,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的怀抱,却被他自己挣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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