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元玉婉攥着手帕,上头是才绣的并蒂莲花,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的,此刻那帕子叫她生生揉出几道褶子来。戚肃言轻轻拈住那帕子的一角,往上缓缓抽了去,元玉婉的视线随着往上走,正巧对上戚肃言带着薄醉的双眼。

    他揉着那一方手帕,那帕子在他手里显得更加小巧,他像是真在看那块帕子一般,问了元玉婉一句,“这上头绣的是什么花”。元玉婉低下头,声音低得不行,“是并蒂莲花”。她不明白,这样寻常的花样,戚肃言偏来问她做什么。复又想到自己的绣工,不免有些羞恼,原来是故意调侃她。

    她恼了,便扭过身子,不去理戚肃言。低着头生闷气,便感觉身边一沉,是戚肃言坐下了。她闻到淡淡的酒气,想来今天当了新郎官,戚肃言是被灌了不少的酒,她也不愿意跟个醉鬼计较,想到交杯酒还没有喝,正准备转回去,就感觉脖子酸了一酸。

    元玉婉哎呦一声,这头冠还没有摘呢,好重一个搁在头上。戚肃言伸手帮她把头冠摘了,只随意搁在一旁,因头冠戴得紧,摘下来时将元玉婉头发勾乱了,垂下几缕发丝在鬓边。他又轻轻靠过去,将那几缕头发替元玉婉挽到耳后,少女脸颊红了一片,下意识轻轻偏过头,耳环随着动作叮当,戚肃言手指恰好碰到她耳垂,元玉婉立时僵住了。她只觉戚肃言的手指慢慢往下滑,停在她脖颈处,嫁衣厚重,一时间也勾不开。

    出嫁前母亲给她看的那些个册子一股脑进了脑子,元玉婉臊红了脸,顿时也像是喝了酒一般,晕乎乎的,只记得戚肃言的手覆过来,引着她的手,来解他腰间的香囊。“夫人,替我将这个解下来”,这声夫人喊得元玉婉软了精神,只乖乖替他解了香囊,又想起那些册子里的东西,咬咬牙,圈着戚肃言的窄腰,去解他系在后腰的腰带的结子。

    那结子打得结实,她手指都紧张到发抖,便更解不开了,她便往前更挪了挪,一张小脸几乎贴在戚肃言胸口,废了好些力气,连额头都渗出薄汗来,才终于解开来。她松了口气,要坐直身子,就被戚肃言往前一拉,只牢牢靠在他胸口,听见一声轻笑从她耳边传来。“夫人好急,还没喝交杯酒呢”。

    元玉婉又羞又恼,几乎要流泪,只别过身子,再不想理戚肃言。戚肃言起了身,将交杯酒端了过来,“良宵苦短,夫人请喝交杯酒”。元玉婉低着头,一杯酒饮尽,已经是羞极了。她别过视线,依旧能感觉到戚肃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只盯着自己的绣鞋,后又盯着绣着吉祥如意纹的纱帐。

    并不是想象中的剧痛,只是一股一股的酸麻,酸得她脚心都抖,戚肃言也解了冠,发丝垂下来,扫在她身上,有些发痒。她想伸手去挠,偏一双手被攥得结实,叫她只能睁着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怯怯喊一声国公爷。这一声叫得戚肃言愣神,难得见他脸上露出吃瘪的样子,只无奈叹气道,“你叫我鹤都便好,莫要再叫国公爷了”。

    元玉婉将脸埋在被褥里,只羞得根本叫不出口,也不知都说良辰苦短,偏生她这一夜格外长。

    后半夜终于叫了水,元玉婉已经快要睡着,她伏在榻上,呼吸尚且有些急,只软成一滩水了。听见戚肃言叫了水,她连忙动了动乏力的手指,想去扯一段被子遮着自己,戚肃言见她一点一点往被子里缩,倒也觉得有趣,又听见外头下人的脚步声,便知道元玉婉是不想叫丫鬟看见她这样子。戚肃言将元玉婉裹进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尚且带着红晕的脸,来伺候沐浴的丫鬟便进来了。

    福儿扶着元玉婉进了木桶,听自家姑娘轻轻嘶了一声,这会子浸了水,才觉出一丝疼来。她撒娇一般扯了扯福儿的袖子,“好姐姐,替我揉揉吧,怪酸的”。福儿便笑她,又伸手替她揉,见她一幅快要睡着的样子,又好心提醒她,“一会儿要早起问安呢,姑娘可别睡过了,就不好了”。话音刚落,只见元玉婉头一歪,已经沉沉睡去了。

    好不容易都安了寝,忽又有小厮候在院里,说有要紧事,请戚肃言去吏部处理。元玉婉倒是没被吵醒,只一觉睡到了底,被福儿喊醒前时才睁开眼。她看了眼枕边,发现那一边的床铺都已经凉了,她有些好奇,“国公爷呢,什么时候走的”。福儿连忙回话,“国公爷昨儿夜里就走了,说是有政务急着要处理呢”。

    元玉婉点点头,又问,“那可留下什么话了,中午可回来用饭吗”。福儿摇摇头,只说她也不知道,戚肃言走前并没有说什么。元玉婉说知道了,眼瞧着还早,毕竟她住在另一府里,要去给柳氏问安,还要坐了软轿去,远比其他几个太太问安麻烦些。

    她梳洗整齐,又点了送给小辈的见面礼,便披上斗篷,抱着暖手的炉子往那边府里去了。

    去了那一边,柳氏正巧刚刚收拾好,正等着元玉婉见礼。她今日又细细看了元玉婉一次,只见她今日衣着打扮皆是尊贵稳重的样子,已经梳着妇人的发髻,镶金嵌玉的成套头面,衬着她一张小脸倒也算是美丽。于是柳氏叫她来敬了茶,又拉了元玉婉起来,只笑着摩挲着她的手,却摸到她手指并不算细腻,那是她年少时做农活留下的,虽说也用膏脂养了许久,但是到底还留着淡淡的印子。柳氏心里还是瞧不起元玉婉出身的,面上却笑盈盈的,“真正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住得远,不比你这几个嫂子随时在我眼前讨嫌,你又才成婚,做什么每日这样早起来给我这老婆子问安呢。往后,你就五日来请安一次,你那几个嫂子也是一样,从此不用日日来我这里站规矩,也算沾了你的光”。说罢,又叫陪房方妈妈来,将一柄成色极好的玉如意递给了元玉婉。

    这玉如意的成色远比之前其他几房太太敬茶时得的礼要好多了,李氏看了眼便低头不看,姜氏倒是翻了个白眼,面上似有不屑,剩下四房的程氏,她守寡许多年,倒也不在乎这些个身外之物,看都没有看,只淡淡坐着。

    敬完了茶,又简单与几位妯娌问了好,柳氏便笑道,“行了,叫那几个媳妇姑娘进来吧,给她们五婶娘问好请安”。语毕,便有几个年轻女子鱼贯而入,打头的是两个年轻媳妇,那便是三少奶奶王氏和四少奶奶赵氏。两个媳妇向着元玉婉问了好,元玉婉受了礼,叫宝儿将备好的见面礼送了过去。她又仔细打量这两个媳妇,因她两个是二房的,元玉婉过去并不常常见,只见三少奶奶王氏身量纤细,面色白皙,眉尖若蹙,看着有几分病西施的样子。又看旁边的四少奶奶赵氏,她与赵氏还见过几次,只知道那是个极利索的麻利人。

    与侄媳妇见了后,就看见戚家两个姑娘上前来了,戚明乐是一贯不喜欢她的,如今她成了长辈,戚明乐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只撇着嘴,不情不愿喊了五婶娘。戚明月倒是很欢喜,笑嘻嘻喊五婶娘。元玉婉面上倒也如常,只都受了她们的礼,便将东西也递了过去。

    既然都见了面,柳氏特意唤元玉婉坐在自己跟前,晾着一大家子女眷,只唯独问元玉婉还住得习惯吗。元玉婉过去与柳氏见面极其少,只知道那是个体面严肃的老妇人,却不想她对自己今日如此热情,元玉婉心里有些不安定,面上倒也没有显出来。

    柳氏对着元玉婉嘘寒问暖了一通,又板着脸问姜氏,“昨儿你这妹妹嫁进来,咱们请了几只唱曲的班子,我听唱得很不错,可要多给她们些赏钱。还有昨儿送礼的单子,哪些是这边府里的,哪些是你这妹妹那边的,你回去整理明白了,叫你妹妹把礼单带回去,往后若有回礼,也有个参考”。

    姜氏点头应下,柳氏又说道,“老五媳妇年纪还小,如今叫她操持那边府里这样大的家业,我恐怕她一时吃不消,你是管家的老手了,要多教教老五媳妇”,说完又笑着对元玉婉道,“你那府里有个刘妈妈,是最老成稳重的,你那二嫂子也勉强算个能干人,若有不会的,你多问问她两个。若你不嫌弃我是个老的,来问我也多好的”。

    元玉婉点头应下,柳氏又拉过她的手,只说她太瘦了些,叫多吃些。又派了人去问戚肃言今儿中午回来用饭吗,这才与其他的女眷说起话来。

    她先是与三少奶奶王氏说话,原来王氏已经有了身孕,只是月份太小尚且不显怀,柳氏道,“你今儿胃口还好吗”。王氏尚且没开口,姜氏便先说道,“她是个什么也吃不下的,吃了就吐,眼瞧着这两日又瘦了不少呢,请了好些大夫了,结果连药都吐了”。

    王氏听了这话,脸色越发惨白起来,柳氏也板着脸,哼了一声道,“都是快要做娘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这才是三哥儿纳的第一个姨娘,你就这样,这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往后若有其他姨娘进门,你可怎么办呢”。说完她挂着脸,再不去搭理可怜兮兮的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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