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肉

    元玉婉从安国公府回家时已经到了下午,玩了大半天,她倒是也不累,兴致勃勃摆弄起她那一大枝梅花来。宝儿也觉得这花比自家府里的好看,张罗着摆出来好些个瓶子要插花。元玉婉左右比着看,都觉得一般,正巧管库房的婆子送了采买单子来,上头有一尊五色葫芦掐金玉丝的瓷瓶,元玉婉叫那婆子送了来。见了瓶子,倒是个色泽明丽的,元玉婉试了试,只觉艳丽配着淡雅,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她便留了那瓶,库房婆子想说什么,却又笑着应下了。

    元玉婉侍弄好了花,便想起今日刚学的那一道鹿肉卷子来,随即将做法记在册子上,生怕回头忘了。正一笔一划低头写着的时候,元玉婉想起戚肃言来,随口问了句,“国公爷可在吗”。一时守在屋里的翠环上前来,说是戚肃言午间便出去往内阁去了,像是有政务要忙。

    元玉婉嗯了声,她一边写,一边那婆子继续回着话,这是内库的管事妈妈,因为如今府中才有的主母,先前并没有专用采买上等脂粉香膏的胭脂房,于是便由这内库的妈妈暂时负责着。

    “夫人,这一次买的香粉脂膏,是从南方才运来的,共买了三家的,夫人用着,看哪一家的合心意,我们也好得个章程”。元玉婉点点头,她轻轻吹了吹册子上的墨迹,问道,“今日可有新鲜的鹿肉吗”。那婆子回道,“有呢,才刚牵来的,此刻已经拴在厨房后头的院子里了”。

    既然戚肃言去忙公务也有了些时辰,估摸也该送吃食了,元玉婉便吩咐厨房切了鹿肉来,自己则挽着袖子试着做了几只鹿肉卷子,整整齐齐码在碟子里。因为尚且不到用晚饭的时候,她便没有叫厨房多送什么过去,只叫弄了些清淡爽口的小菜,见今日做的果子里有一道腌乌蔍子,酸得很,倒是很解腻。元玉婉又吃了一粒,叫装了盏一起送过去。

    负责送饭的小厮正要领了命去,就听来了人说,国公爷回来了,车马已经到了门前。元玉婉想倒是正好,就叫拿了食盒,直直往松风堂去了。

    戚肃言倒是没想到元玉婉在他屋里等着,他叫身旁的小厮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才笑了笑,道,“回来了,玩得还好吗”。元玉婉见戚肃言穿在外面的斗篷尚且还没脱下,他又一脸理所当然等她来更衣的神情。于是上前去,替他脱了外间的斗篷,那斗篷上的风毛上还沾着雪珠,外头天气冷,元玉婉待在屋子里,整个人暖融融的。仔细去解斗篷上的系带时,她微微仰着脸,温暖的指尖似有似无蹭着戚肃言颈边,混着她身上那股子柔软的香气,戚肃言低下头,尚带着寒气的脸侧贴了贴元玉婉的。

    元玉婉轻轻避开了,“冷”,她小声嘀咕,又把斗篷放好,这才笑盈盈续着方才的话,“好玩的,安国公夫人也待我和善”。戚肃言知道她没说真话,十七岁的女孩子,年岁还小,就因为嫁了他,辈分比那些年轻女孩都大,便只能坐着聊天。又想那些妇人大多都年过了三十,说的聊的,元玉婉一个小孩子,大概也插不进去话,倒是无趣,她却说好玩。

    元玉婉倒是不这样想,她吃了合胃口的席面,又听宁氏说了许多戚肃言过去的事情,已经是有意思极了。况且这些大家公子小姐的,凑一起玩的游戏她连听都听不明白,还不如左一声右一句,听其他贵妇人闲聊京中的琐事好玩。

    想到席面,她扭头看见食盒,便笑着说,“安国公夫人家中有一道鹿肉卷子,我去学了来,正巧厨房今日有鲜鹿肉,我就试着做了,国公爷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道”。说着她打开食盒,将准备好的吃食摆好了,只见那一道鹿肉卷子,还热气腾腾的,香得人奈何。

    戚肃言视线扫过鹿肉卷子,停在那一盏腌乌蔍子上,他意味深长地望了元玉婉一眼,“这也是夫人准备的吗”。元玉婉不明所以,只点点头,“这是厨房今日准备的果子,我瞧这个适宜国公爷吃”,戚肃言那个人又吃不了甜的,这个腌果子只一股子酸劲,可不适合他。戚肃言拉长语调,倒是有些别的意图在里头,“夫人盛情难却,我自然要吃完的”。

    元玉婉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虽然觉得戚肃言语气有些奇怪,带着不明所以的调调,可她向来是不懂戚肃言那个心思的,索性递了筷子过去,“国公爷,我第一次做这个,要是不好吃我也没法子,只可惜那鲜腾腾的鹿肉了”。戚肃言盯着元玉婉带着期许的小脸,夹起一块吃了,他几乎将那盘鹿肉卷子和那盏腌乌蔍子吃了干净,才停了筷子,望着元玉婉只笑,“夫人可满意了吗”。

    元玉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当他喜欢呢,于是点点头说,“国公爷喜欢就好”。说完她便起了身,元玉婉心里还惦记着刚送来的一匣子香膏,正预备着叫福儿进来,就被戚肃言哄着去了帐子里。

    这一遭叫她熬了许久,浮浮沉沉,到了深夜里,元玉婉早已经受不住,晚饭又没吃,整个人累得软绵绵的,连手指抬一抬都没力气。她不知道戚肃言这是怎么了,做什么今日这样折腾她,只是她没了思考的劲儿,便趴着慢慢回神。戚肃言将她翻过来,笑眯眯看着那张失神的小脸,“夫人眼下可满意了”。元玉婉花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是嘶哑得不成样子,只能哑着嗓子问,“什么满不满意的,做什么这样折腾我”。戚肃言佯装无辜,“鹿肉壮阳,乌蔍子补肾,夫人拿这两样给我吃,我以为是我不叫你满意呢,毕竟我已经三十岁了,比起二十出头的少年郎,我自然是深觉自卑的”。

    元玉婉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个,她一个姑娘家,怎么知道这个。听戚肃言这样说,她脸红透了,只羞得想把自己埋起来,却没力气动一动,只能扭过脸,不好意思回头看他。她没这样想,她不知道的,怎得叫戚肃言误会了,还偏偏是自己受罪。

    眼瞧着快要天明,左右也睡不了几时,元玉婉索性转过视线,就着昏暗的天光,她望见了戚肃言寝衣上的流水纹。她突然想起来,宁氏与她说,戚肃言身手了得,于是问他,“她说你会使剑”。

    “谁”。

    “安国公夫人”,元玉婉眨眨眼,“她说的,你从没告诉过我这个,你又骗我”。戚肃言伸手蹭了蹭她脸颊,元玉婉在跟他表示抗议呢,“你又不曾问过我”。这算是搪塞,偏偏元玉婉此刻脑子不清晰,只想着确实不曾问过这个,可那一日见戚肃言劈柴都费劲,又是个书生形貌,她便自顾自默认了。元玉婉就不再说这个,她嗓子好些了,便喊了福儿,叫福儿端盏浓茶进来。

    福儿在外头应了,戚肃言掰过她肩膀,“喝茶做什么,一会子便歇息了,喝了茶,又要睡不着了”。元玉婉指了指屋外逐渐发白的天光,“快天明了,还睡什么,这茶是给国公爷要的,您一会子还要上朝呢”。戚肃言索性圈住了她,手掌滑过去,给她轻轻揉着腰,“不去了,叫人去告假一日就成”。元玉婉的腰原先酸疼的,眼下舒缓了不少,困意也就慢慢上来了。

    一觉起来后已经到了中午,元玉婉也懒得起身,戚肃言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他没束冠,头发随意散着,倒是多出几分风流的样子来。他此刻正把玩着元玉婉的手指,见女子十指纤纤,指腹处仍旧依稀摸得到薄茧,又问道,“听说你叫人把梅林那边收拾出来了,可是要请人做宴席”。元玉婉嗯了声,只说那梅花开得漂亮,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戚肃言点点头,又问,“你可要请程恒吗,毕竟你是他的师娘呢”。元玉婉轻轻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一样嘀咕,“国公爷老提他做什么,我又不认得什么人,又不会那些个大家宴请宾客的规矩,只是叫那边府里后宅女眷来聚聚”。提到这个,元玉婉坐起身来,“国公爷先歇着吧,我要去梅林那边看看,若是收拾好了,便要定日子了”。

    见自家夫人被逗得生了气,戚肃言又拉着元玉婉躺下来,“他和你有青梅竹马的情意,我心里要吃味的”。元玉婉看他说的认真,倒不像是开玩笑,她知道这事情若是不说清楚,早晚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一根刺,便也正色道,“国公爷说我和程家公子有青梅竹马的情意,这我无话可驳。可先前他帮着宋怀安隐瞒命案,又之前灯会时,我无意中听见他和他大哥说,要迎娶安国公女儿进门后,叫我做妾。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我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关系”。说罢她抬眼望着戚肃言,“况且如今我已经嫁给了国公爷,自然是会尽为人妻子的本分的”。戚肃言有意逗她,问,“小小的年纪,怎么懂得什么叫为人妻的本分”。元玉婉想了想,说道,“母亲在我出嫁前教过我,要恭顺温柔,克己复礼,贤惠得体。要操持后宅,扩充后院,约束姬妾。还要开枝散叶,教养子女”。

    戚肃言见她说这些话,有些说不出口的害臊,结结巴巴的,倒是很可爱。他于是也板着脸装正经道,“国公府除了这个,还有旁的规矩”。见元玉婉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他沉声道,“国公府的主母,还要,会做鹿肉卷子,会做梅花清汤,还要会给夫君的胳膊上药油”。元玉婉起初还真认真听着,听到后面知道他又是故意这样讲,心里暗暗骂戚肃言老混不吝的,刚想转过身去,就被戚肃言扳了过来。他亲了亲元玉婉的额头,又厮磨了好久,两个人才叫了丫鬟进来,服侍着起身梳洗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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