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事

    这些往事,戚府里知情的人,除了戚家兄妹和柳氏,余下的人大多死的死,赶出去的赶出去。就连几房的太太,都只知道戚肃言犯了官司,仕途无望,其中种种却是不知。至于那个叫戚肃言替罪的长孙,则是在犯了官司的两年后,酒后在暗巷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却又找不见是谁动的手,只灰溜溜离开京城,回到戚大爷家里。

    如今旧事重提,却是粉饰太平。戚玉言说完,只为叫元玉婉觉得,戚肃言不过是与家里人不亲近罢了。那些个不堪回首的血淋往事,权当没有,戚玉言心里知道,生母离世是五哥一生的疮疤,轻易不会说与人听,再看元玉婉这一无所知的样子,便知道这些事情她定然不知道。

    说了好些话,见元玉婉面上似有乏意,戚玉言便称家中有事,先行回去了。

    元玉婉困得很,这一觉睡得久,醒后已经到了下午。府里的梅花宴已经预备妥当,如今花开到最好时,元玉婉便叫取来薛涛笺,亲写了请帖,叫送到那边府里去。这算家宴,于是只请了家中各房的女眷,又因梅林里有活泉,元玉婉叫人备好了钓鱼的物件,收拾好了梅林里一处小灶间,鲜活钓上来的鱼现杀现吃,为的就是那一口野趣。

    两日后天公作美,日头亮亮的,照在身上生了暖意,在外头待久了不会太冷。柳氏坐在堂里,左右今日无风,屋里又烧旺着地龙,元玉婉叫人打开了几扇门,正巧对着那一汪活泉。几位太太都安然在里面坐着说话,外头是几个姑娘,嬉笑着钓鱼。难得惬意,就连愁眉不展的李氏心情也好了不少,只她见着元玉婉的面还是尴尬,不敢与她说话,只低头笑着吃茶。

    柳氏见外头几个姑娘玩得开心,便对着元玉婉笑笑道,“老五家的,你年纪小,也别拘着跟我们说话了,不如跟她们几个一道玩吧”。元玉婉最近身上疲乏,便也不去水边玩了,只笑着说怕过去了姑娘们玩不自在。这活泉里头的鱼被养了好些日子,已是脂腴鲜美,眼瞧着钓上来不少,几个女孩才解开襻膊,往堂里来坐下。小厨房里用鲜鱼做了几样子菜,加上其他的各色菜肴,一并端了上来。

    元玉婉喝多了茶,倒是不饿,便笑盈盈招呼着女客用饭。这才夹了第一筷子,就听见一声干呕。堂里的众人显然也听见了,齐齐看了去,只见柳轻捂着嘴,面色苍白,她想抑制住恶心,但是闻见鱼肉的味道,忍不住又干呕一声。

    在座的多是生育过的妇人,见此情景,心下都有了猜测,又都不敢说,只面面相觑。柳氏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我也累了,老五家的,后堂可有休息的地方”。元玉婉连忙叫福儿带着女眷们往后堂去,这正堂还是太宽敞了些,万一叫哪个小丫鬟听了去,可就彻底无法了。看女眷们去了后堂,元玉婉又叮嘱翠环,叫把今日跟着来的这些大丫鬟都看管起来,柳氏没有发话,就不放人出去。

    虽说元玉婉未曾生育,但是也不是无知孩童,见柳轻的反应,自然心中有了不敢说的话。她先是叫翠环去看管丫鬟,又低声嘱咐宝儿,速度将云月叫来。云月是她的大丫鬟之一,原先就是府里药材房的丫鬟,因她也会些医术,所以被元玉婉提拔在身边。这事儿关系到未出阁女孩的名声,若是请了外头大夫来看,倘若遇到嘴不严实的,可就糟了。还是屋里的丫鬟靠谱些,身契都在主人家里,无论如何也不敢乱说的。

    云月给柳轻把了脉,确实是已经有了身孕。虽说已猜到是如此,可听见这话时,柳氏还是身形不稳,要人扶着才哆哆嗦嗦坐下,她低声吩咐人,快些接柳轻的母亲柳夫人过来,这事儿耽误一刻都不成。

    等柳夫人到了,几人才算是安定了心神,与柳夫人一道询问柳轻。柳轻抖如筛糠,是一句都不敢隐瞒,将与戚明朗的事情和盘托出。戚明朗这个名字一出口,姜氏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只愣了一瞬,随即不可思议一般,脱口而出一句胡说。等这一句说完,竟是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叫丫鬟扶着慢慢坐下来,又低低骂了一句,“胡说”。

    柳氏皱着眉,叫人悄悄去把戚明朗叫来。姜氏看柳轻连哭都吓得不敢哭了,她喝了几口茶,心里已经镇定了许多。她扫了一圈屋里众人,柳氏和柳夫人自然愁容满脸,柳轻就是她们家里的女孩,如今闹出这样大的丑事来,她们自然是乱了阵脚的。李氏冷眼瞧笑话,她不喜欢二房的,也不喜欢柳家,如今两家牵扯进桃色丑事里,她自然乐见其成。四房的去别间陪两个姑娘去了,其实也是看着她们,叫别胡乱说了话。元玉婉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不适,剩下一个戚玉言,视线从柳氏身上瞟到姜氏,与她对望了个正着,只尴尬笑笑。

    戚明朗来得快,见柳轻面色苍白跪在地上,立马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倒是也认得干脆,也跪在地上,向柳氏求娶起柳轻来。姜氏听这话,立马上前重重给了戚明朗几个耳光。她一边嘴里骂着,一边抹着眼泪,将柳轻扶起来,直说是她二房对不起柳轻。姜氏变得快,全是她已经想清楚了。她本就更中意柳轻而不是元玉宁,只是一来元玉宁已经定了亲,二来柳轻嫁过来,有柳氏的偏袒,她如何能拿捏住儿媳呢。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柳轻犯了这样大的错,日后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而元玉宁那一头,姜氏也不愿意放下,都已经定亲了,这节骨眼上反悔,人家怎么看她。况且元家那两口子如今生死未卜,元玉宁是个没了翅膀的雀儿,只守着一笔丰厚的嫁妆,是个现成的肥肉。况且若是将这两个人都娶了,日后二人之间也能相互桎梏,节省了姜氏不少事。

    柳家也是无奈,如今柳轻只有嫁给戚明朗一条出路了,只能叹口气,柳夫人斟酌开口,“可元家那边,还要劳烦二太太去说了”。这话一出,姜氏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不解,“可关元家什么事,柳姑娘是来做妾的,那元家姑娘总不能霸着不叫纳妾吧”。

    这话一出,在场这些人却都沉默下去,柳轻一个官家女,柳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叫她去做妾实在太过荒谬,以至于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先开口的是李氏,李氏也明白,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怕是回不来了。如今的元家,名义上暂代管家的元将彦待在书院不回家,元将林荒唐度日,家里由两个泼辣的姨娘把持着。那两个姨娘都养着女儿,没几天就要出嫁,她两个预备着女儿出嫁就带着金银细软去过舒服日子。

    而元玉宁的处境就尴尬了,过去飞扬跋扈的小姐,如今三天两头被姨娘和庶妹拿话挤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她三天两头在宅子里闹,闹够了就哭着给李氏写信,要李氏先接她去戚家暂住着。李氏好容易才安抚下元玉宁,只等她出嫁了。可如今闹出这回事来,若是柳氏强势,硬是将柳轻嫁过来,占了元玉宁的位置,那她如今是元玉宁血缘最亲近的长辈,还不得把元玉宁接过来安顿下辈子。她如今够烦了,万万不想再来这样大的一个负担,于是见姜氏开口,她也立马跟了上去。

    哼,好叫柳家知道,和二房订了婚的是她家的外甥女,都明明白白签了婚书,就等过几日迎娶的,这节骨眼上,谁都别想反悔。

    等李氏开了口,众人才像是回过了神,柳夫人先嚷起来,“叫我女儿做妾,那怎么行,你们家忒欺负人了些”。柳轻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望着戚明朗。戚明朗连忙开口,说绝对不叫柳轻做妾。

    李氏瞥一眼姜氏,她们妯娌之间明争暗斗小二十年,将彼此心思是摸得清清楚楚,她瞧出姜氏也不愿意叫柳轻挤了元玉宁做正妻,叫她姜氏的院子从此姓了柳,便抽出手帕冲着姜氏哭起来,“二嫂子,我那外甥女早几年就许给你做儿媳妇了,早把你当亲娘一样孝敬着,如今我妹妹妹夫生死未卜,可怜她一个女孩儿在京中,你怎么舍得下心不要她呀”。姜氏也立即垂下泪来,又狠狠骂了几句戚明朗是混账种子,接着便对李氏道,“我如何能不疼你外甥女,多标志的美人,小小年纪的,我那亲家也是命苦,竟是生死未知,我怎么能舍得你外甥女漂泊在外头受苦,自然是要八抬大轿娶进来好好疼着的”。

    柳氏见这两个儿媳,平时是针尖对麦芒,今日倒成了亲姐妹了。她板着脸,望向了元玉婉,论血缘远近,元玉婉是元玉宁曾经的亲姐,如今的堂姐,可柳氏不是不知道,那元玉宁可没少欺负挤兑过元玉婉,这个儿媳想要落井下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柳氏望着自己,元玉婉柔柔一笑,刚一开口唤了声母亲,就身形一歪,面色一白,竟是要晕过去。见元玉婉身子不适,柳氏和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今儿这事是在元玉婉的晋国公府闹出来的,二房和柳家的事情,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众人神色各异,只都沉默着,一个一个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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