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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河

    今年是个暖冬,过年前的一日,阳光正正好,元玉婉便坐在廊下休息。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斗篷,领口一圈绒毛出得刚刚好,虽说还没有显怀,可她这些日子丰腴了些,衬得这颜色越发鲜艳了,多出几分珠圆玉润的富贵来。年节上忙的事情多,各处的铺面和田庄都送了年账来,今年年景好,各人面上都喜气洋洋的。

    元玉婉笑盈盈给掌柜和庄头打赏,才忙里偷闲吃了几口糕点,就听人说,东街首饰庄的掌柜来了。那就是莲玉和袅袅了,元玉婉笑着看向那两道倩影,她眼光当真不错,自从莲玉和袅袅去了首饰庄里,生意可比从前兴隆不少。东家得了好,元玉婉出手也大方,如今莲玉和袅袅一月的分红,都能去郊外置几亩地了。

    两人向元玉婉行了礼,又将账本交给了翠环。元玉婉叫人给了赏钱,沉甸甸的一个钱袋子。莲玉和袅袅先是谢了赏,却没有去接赏钱,只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元玉婉不解,只叫福儿去将人扶起来,就见两人膝盖像是钉住了一般,咬着牙不起来。元玉婉只能先问是怎么了,就听莲玉将岁岁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元玉婉听了后,也觉得可怜岁岁一个小姑娘,不应该被送到三房的龙潭虎穴去。她想了想,便叫了软轿,往那边府里去了。去了那边院子,没见柳氏,倒是见了戚玉言在。原来柳家今日家祭,柳氏作为辈分高的老姑奶奶,叫柳家家主特意请了回去团聚,一会子还有家宴。戚玉言听了元玉婉说的事情,只迟疑了一下,便爽快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不过是为了个小丫头,嫂子何苦亲自来一趟,打发个丫鬟来说了不就成了”,说罢叫人去取了岁岁的身契来。

    元玉婉见事情顺利,也跟着笑着说,“因是母亲院里的丫头,我自然是要亲自来求母亲赏脸的”。戚玉言道,“旁的丫头也就算了,我也没敢做主的,可偏这个岁岁,原本就是我从南方带来的姑娘之一,如今暂请母亲院里的嬷嬷帮忙教养,到底我算半个主子。嫂子如今来要她,是那丫头的福气,我如何有不依从的”。

    二人觉得在柳氏院里说话拘束,便拿了身契,元玉婉又吩咐丫鬟将岁岁先带回去,便和戚玉言去了四房程氏的院子里。二房和三房已经不安生许久,倒是四房这里,合适人坐着说话。却见平素里安静的四房院子里,如今是热闹非凡,各房的账本都整齐摆着。

    程氏这会子倒是忙完了,便与二人说话。二房戚明朗的婚事已经定下,一过完年就娶亲,生怕再晚些,柳轻显怀,就不好了。元玉宁自然是闹了好大一通,可又无可奈何,加上亲哥哥元将林前几日闹出与人争花魁的丑事来,为着顺利完婚,元玉宁昨儿就来投奔了亲姨母李氏。而李氏那里,有了个怀孕的姨娘,金贵起来,隔三差五就要找茬闹一闹。

    说了些闲话,又见好些个婆子来回话,说的全是戚家几天后家祭的事情。程氏从不管家,今日却见人一波一波的,又见对牌盒子放在程氏这里,戚玉言便笑道,“四嫂子如今是当家人,可巧我和嫂子没眼色,偏来烦你”。

    程氏笑了笑,“哪里管家了,我可懒得操心,只是瞧着没多少时间就要家祭,事多繁杂,我才帮忙做些事情罢了”。程氏娘家父亲从前在礼部做事,最会这些礼仪祭祀。元玉婉有些好奇,“这是我在京中过的第一个年,却不知京中人家年尾的家祭竟是如此隆重”。戚玉言道,“却也不是,像是这样的家祭称为大祭,每五年,天子便会亲去太庙祭祖,于是京中人家也就跟着办大祭了”。元玉婉心下明白,怪不得戚肃言已经有好几日都宿在班房,想来也是在忙这个。

    戚玉言望了眼元玉婉,笑道,“嫂子不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每每遇到大祭,都是要连开好些日子的家宴的,若是兴盛人家,一直开到除夕也是有的。像是我们这样已经出嫁的女儿,也是要带着夫婿回娘家的”。戚肃言与她关系平平,她夫君明儿回京,正愁找不到时机把夫君塞到戚肃言面前。今年家祭的宴席便是最好的机会,大过年的,还能驳了不成。

    她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戚肃言压根不来家祭,他离家前的最后一次大祭,戚家还专程让人去书院叫他,可戚肃言铁了心不回戚家,惹得当时的戚老爷连着骂了好几天。戚肃言当年一个无权无势的白丁都敢忤逆父母之命,如今更不必说了,他若是不给这个面子,谁还能逼着他来。

    可今年就不一样了,戚玉言看了眼元玉婉的肚子,她这个哥哥能不管孝悌不参加家祭,可元玉婉作为媳妇还是要在后宅里过活的。况且如今元玉婉跟她亲姐妹一般,到时候还能吹一吹枕头风,若是戚肃言被说动了前来,那她的事儿就成了一半,若是戚肃言不来,顶多是他们夫妻离心,左右碍不着她戚玉言什么事。

    于是等从四房院子出来后,戚玉言与元玉婉说了家祭的事情,她说得含混不清,只说这些年戚肃言孤身在外,家祭也从未回来参加过。元玉婉点点头,随口问道,“国公爷云游前在书院住,每年也是回来家祭吗”。许是见元玉婉应下了,戚玉言心里松了一刻,下意识说道,“五哥自从去了书院,便再没回家来,更别说过年了,五哥一直是在通州河边过年的”。话一出口才察觉失言,又笑道,“嗨呀,五哥就是这样的性子,总和我们淡淡的”。

    元玉婉听通州河的事情,心中莫名有些熟悉,一时记不清是哪里有印象,便不在做他想。

    回了府,岁岁已经与两个姐姐团聚,三人一起给元玉婉磕头谢恩,元玉婉叫无论如何把红包收下,三人千恩万谢走了。戚肃言因还在忙公务,元玉婉一个人待着左右无聊,又到了年底,钱氏那头也忙起来,没空进府陪她。左右无事,元玉婉捡回了自己那本《与山游记》,翻了两页她便猛然想起来,怪不得总觉得戚玉言说戚肃言在通州河边过年这事儿熟悉呢。她翻到书中一页,那上头讲的就是作者与山散客在通州河边过年和祭奠母亲的事情。与山散客母亲是通州河上的一个船娘,去世后埋在通州河边,于是与山散客每年都住在河边过年,祭祀母亲。

    元玉婉心中有些隐约的猜测,却是也拿不准,只能先静下心来,等着戚肃言回来。

    三日之后,天子祭祖完毕回宫,随行的官员们忙了这许多天,可算能回家了。元玉婉等了许久,只不见戚肃言回来,她有些不解,便差人去问问。小厮很快回了话,只说是不知道,她又叫了戚肃言贴身跟着的护卫来,那几个护卫也是茫然不知,只说晋国公有吩咐,叫他们先行回来,莫要再跟随。元玉婉有些茫然,她无心翻了翻手里的与山游记,只见书里写,腊月十二日,是作者母亲祭日。今日已经是腊月九日,元玉婉想了想,叫人套了车,要往通州去。

    戚肃言在通州河边的一个小院子里。那院子过去是老船工的,只三间窄小的房屋,因离河边近,墙根满是潮气。戚肃言的母亲就是在这里出嫁的,她那个疼她如珍如宝的祖父也在这院子里出殡,后来她也埋在了不远处,安安静静听通州河每一晚的潮汐。戚肃言少年时辛苦攒下一些钱,便将这破旧的小院子买了下来,自住了进去。

    屋里只一条凳子,一张小方桌,一架粗陋窄床,戚肃言用火折子点起一盏小灯,在昏黄的灯光里静静坐着,竟也无话。

    京城去通州原是平坦,可冬天下雪,路上积雪不消,车马走起来便慢了。元玉婉围着斗篷,手里抱着手炉,在颠簸中有些昏昏欲睡。福儿怕她白日里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逗她看外头。元玉婉掀起细细一条缝,已经能望见远处一条大河,像是结了冰,只一片通天的雪色。

    见到了这河,离心中想着的地方就更近了些,元玉婉不免有些忐忑,毕竟只是因为一时的猜想,转而又想想,猜错了又如何,就算是出来散散心也好。

    晚上却是起了风,后半夜下起雪,元玉婉有些睡不着,便起来听了一夜的风声。

    第二日果然有雪,积雪到了脚脖子,元玉婉勉强上了车。今日便要出通州城,元玉婉坐了一阵子车,听见外头有吆喝声,见卖的是京中见不到的各色小吃,就叫宝儿去买了不少来。几人围坐在车上,宝儿倒是吃了不少,只元玉婉咬了一口就放下了。有些腻,她吃着胃里恶心,也就不吃了。

    快中午时,元玉婉的马车到了通州河边,她跟着书里的描述,到了一处河岸边。那河岸边零零散散坐落着三四户人家。因到了做午饭的时候,几乎人家都冒着炊烟,袅袅白烟飘在空中,衬得最东边那间简陋小院此刻安静无声,在临近新年的喜庆氛围里,显得更加寂寥。

    像是心中有不知名的预感,元玉婉看了一圈,最后指了指那唯独没有冒炊烟的小院,“去那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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