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大灯已完全熄灭,待张念安向东穿过粉色街道,一条岔路口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街头的右边,准确的说,是两栋居民楼中间出现了一条宽二十米的小路,渐渐泛起的雾气蒙住了路通向的全貌。
她的记忆力还算不错,白天大致观察了整条戊戌街,并没有看到这条路。
这么说,半夜凭空出现的路,通向不为人知的地方,里面是存放尸体的木屋,也可能是破旧荒废的村庄。
当然,这都是张念安的想象。
出于安全考虑,张念安没有脑子一热顺着那条岔路走,她好奇心没有重到赤手空拳对抗未知的变故,她还是喜欢万事俱备了再行动,起码不会落入被动的局面。
她安静地站在离岔路十米远的地方,夜深,雾气不知是怎么形成。
张念安摸了摸自己深棕色的斜挎包,里面只有一本笔记本和那支笔。
什么防身的武器都没有,从牢房偷的刀也落在了不知道哪个角落。
她看着那条漆黑的小路,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就这么徘徊在两条路之间。
去还是不去?
如果说这条路白天并不存在,她发现也许是个契机,那么日后可能也没机会能见到。
四周安静得出奇,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在晚上出来,是城主的命令还是晚上真的会发生什么?
她孤身一人,倒也没有感到无助,只是在踌躇这个决定。
好不容易来了恐怖世界,她也没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当然颠倒头颅除外,相比她看过的恐怖片,这些还是逊色了点。
本着探索的欲望,她很快说服自己往小路前进了五米。
还是太黑了,黑暗中会有很多潜在的危险。
她双手合十,低声默念了句:“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随即,张念安转身朝着离得最近的小店铺走去,她停在这家“春季杂铺”店门口,招牌下挂了大小均匀的灯笼,足足有七八个。
别家店铺都只挂两个,就他挂八个,莫不是有些不一样。
张念安虽然疑惑,但也没往深处想。
她说了句:“店主人打扰了,我只拿一个灯笼,你挂这么多应该也不在意吧。”
粉色的灯光足够亮,张念安稍稍踮踮脚就能够到,但灯笼的绳子挂在墙上的钉子上,而绳子被打了个死结,很不好取,只能耐心把结打开。
她的脚很快就抽筋了,她吃痛地揉了揉小腿,余光似乎发现了什么。
张念安停下手中的动作,刚刚解开结的时候出了点汗,此时原本沉睡的风小幅度的吹起了悬挂的粉灯笼。
风又突兀地把那一只粉灯笼吹到了地上,轻飘飘地滚在张念安的脚边。
要出事了吗?张念安的直觉感到一丝不安。
她缓缓向右移动自己的眼球,果然,离她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黑影。
张念安没有武器,就算是鬼她也没有糯米,但若是居民说不定还能说说好话。
黑影似乎没有移动,张念安的腰弯久了开始发酸。
她在心里数着三二一。
终于,她猛地抬头,在抬头的瞬间左脚往后一撤,只一秒就拉开了距离。
她也看清了那团黑影是什么。
她抑制住了嗓子眼想要溢出的尖叫,因为一旦表现出害怕就不占优势。
她正处于阳气正旺的年纪,即使被追速度也不会慢。
那个老人双手环抱着“春季杂铺”店门口右边的紫红色柱子,左眼闭着,右眼混沌。
张念安调节着呼吸,她没有跑。
她试着叫了句:“老人家?”
话音刚落,老人的头就从柱子的阴影里往前伸了伸,粉色的光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张念安清晰的看见老人淡蓝色浑浊的右眼,以及脸上密密麻麻的黑斑。
老人的嘴向两边咧开,他似乎想要把嘴巴笑到最大,嘴里光秃秃的只剩牙龈。
光是看到这一幕张念安就已经头皮发麻了,这跟看电影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平常的恐怖片对她来说不在话下,虽说无数次的想象自己是恐怖片女主角的话,绝对不会做出蠢到爆炸的举动。
但事实上,她现在脑子里根本想不到任何计划,一片空白,只有老人的那张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张念安感到眼睛一阵刺痛,她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可就是这几秒钟时间,她的脑海里插入了好几段奇怪的画面,一个奇怪的村子在燃烧什么东西,周围的人在欢呼、在惊叹。
等她睁开眼时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但那个老人正拖着一条腿从柱子后面向她靠近,嘴里发着呜咽的声音。
那条腿很明显是人的小腿,脚上还有鞋子。
张念安没有丝毫犹豫地抓住地上的灯笼就往小路的方向跑,背后的人似乎着急了起来,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大把年纪了还跑得这么快,这里的人都不容小觑啊。
她没有回头,一口气冲到了小路十多米的地方,耳边的脚步声在她踏入小路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她这才停了下来,粉灯笼的光也只能堪堪照到眼前两米内的地。
张念安喘着气回头看,大路的亮堂与小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刚才的老头还停在小路入口,雾气模糊了他的身体,张念安等了一会,直到老头完全消失不见,她才打量着四周。
小路只有路口旁有两栋建筑物,剩下的只有不知名杂草和树木,树的枝干上应该是悬挂了什么东西,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好在路旁的草太茂密,将路和树分得很开。
她也没心思去想挂了什么,恐怖的除了那几样还有什么。
张念安迈开步子,真正走在这条路上倒也没多害怕,毕竟十年的恐怖电影也不是白看的。
她心里想起了一个电影,叫半夜叫你别回头。
这是她小学看的,印象特别深刻。她现在也打定主意不回头,无论怎样都不回头。
但若是前面有什么变故就另当别论。
会不会有杀人魔在这抛尸,然后她过去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张念安凡事都往最坏处想,这也是给自己留后路,尽快想到对付这些可能因素的对策。
她推测自己走了有五分钟,但小路还是没有尽头,安静的环境让她感到有些压抑。
她不去想那些恐怖的画面,也不看两边的树木,就这么目视前方,脚步不停。
片刻,张念安的脚像是扎进了土里,迈不开。她的手攥紧了灯笼,流苏在摆动。
张念安的左前方三十米处立了个人,似乎是早就站在那的,张念安现在眼睛不近视,也没有夜盲症。
张念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是有武器起码还能有点底气。
她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离那个人越来越近。
大半夜站在路上不动的还能是人吗?
她有点后悔自己不回林续渊的家了,但也只持续了两秒,张念安从小的梦想就是去那些人未踏足的地方探险。
但因为爸妈的一番安全教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看离那只“阿飘”只剩十米的距离,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观察。
他背对着张念安,如同站军姿一般板板正正,双手自然垂下,是个光头。
他的黑色短袖上似乎还沾了些黄色的泥土,张念安也不说话,稍稍往右边的草丛靠了靠。
要是能不让他发现就好了。
但这也有些困难,路越来越窄,现在只剩十米不到。
留给张念安的时间和空间不多了。
她慢慢挪着脚,尽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五米……
张念安止住,眼睛没有离开他,但张念安还是没能看见他的脸。
现在要更加小心。
正当她走出第一步,脚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听起来就是枯树叶被踩到了。
张念安心都凉了半截,但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迈开腿就是跑,耳边并没有脚步声。
她感到有些奇怪,下意识往回看,却看到了令她汗毛直立的画面。
刚才的人还停留在原地,可他还是背对着张念安!
那颗秃秃的后脑勺清晰无比!
张念安瞪大双眼,心里喊着菩萨保佑,脚下如风。
终于,在她跑得快要透支时,她看见了一个路牌。
路牌的背后隐隐约约有房屋,但被雾气笼罩着,不走近实在看不见。
张念安将灯笼拿近那个一米五的路牌,上面写着:僵阳村。
她放下灯笼,拿出挎包里的笔记本,写下了这个村庄的名字。
这村子估计是荒废了,连个灯都没有,远处看显得死气沉沉。
张念安提起灯笼,缓缓朝僵阳村走去,她没有发现背后的路早已被雾埋了起来,她孤独的身影,独自行走在通往奇怪村子的路。
村口有一座铁门,锈迹斑斑,铁门顶上立了个大大的牌匾。
“僵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