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队是第二批抵达现场的警员。

    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高层建筑，13楼。

    她不到四十岁，黑墨镜，黑皮夹克便装随意穿在廋高的身上，配着黑色牛仔裤，黑色半靴，一身黑，有种别样的洒脱，干练里带点冷然。

    先到的警员路依依迎了上来，清爽漂亮的一个姑娘，她才毕业未多久，典型的新人，除却实习期，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正式在命案现场。钟队看了她几眼，觉得小姑娘蛮镇定的，还带了点若有所思的冷静，虽然平时是个挺欢脱的姑娘。

    不错，果然是实习时由她一直带着，并最终拍板决定留下的徒弟，钟队挺满意的。

    尸体是在浴缸被发现的，整个人被密密实实地埋在玫瑰花瓣下，全身整洁着衣，双手交握放于胸前，花瓣的最上面是一张原本有八折次的风琴折宣传页，但现在已经展开的一大张折页——音乐剧《玫瑰定律》。

    钟队皱了皱眉头，这是最近在这个城市大热宣传的音乐剧，由这几年声名鹊起，且当下流量很顶的一位演员+歌手魏溪南担纲主演，他的粉丝应援简直铺天盖地，夸张到海陆空都涉及了，连她这个几乎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人都多次被怼入眼帘。

    盖在尸体上的这个宣传页，非常触目地在主角七色，也是主演魏溪南的正幅宣传照头上，用红色的笔和黑色的笔划了圈和叉——红圈黑叉。

    “法医室和痕检科的同志已经到了吧。”钟队一边问一边很仔细地环顾着现场，然后才又指指那个宣传页：“前天好像是演出第一天？”

    “是的，前天是首次五天试演的第一天！”小路很肯定地回答道。

    “你对这剧很熟？”

    “非常熟，我抢到了第四天的票。”

    “听这口气，好像小路同学是粉丝？”钟队探身观察着浴缸里满满的玫瑰花瓣，同时笑微微地打趣着。

    很多兴趣都沾点边的小路有一点脸红，咳嗽了一声，下一秒大大方方承认道：“是粉丝，算……半个铁粉吧。”

    “哦，为啥是半个不是一整个？”

    “那啥……要工作为重，也要保持知性嘛！”小路一边解释一边又暗笑，她估计钟队接不住这个“知性”的梗。

    果然，钟队“呵呵”了几声：“原来是工作为重啊？说得真好，和领导这么说话是不是最保险？！知性又是什么鬼？”

    ……

    尸体是前夫发现并报警的，他本来是上周约了昨天和前妻商量财产分割后的房子产权过户事宜，但昨天一直没能联系上，而且今天问了前妻单位也说没去上班也没请假，所以有点急，索性中午抽空直接上门来看看，不料过来时就发现门居然虚掩着，喊了几声没有动静，这才进了屋，在房间四下寻了两圈，发现了这骇人的一幕。

    “钟队，你说这案子和这剧和这……主演有没有什么关联？”毕竟是半个铁粉，小路的声音多少带了点克制的担忧。

    钟队没有回答，但眉头却有点拧起来——死者的仪式化且诡异的案件现场，前天才刚刚开始试演的热门音乐剧，正冉冉升起炙手可热的男主演，毫不夸张来自全国甚至好些来自国外的观剧粉丝，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一不小心，就能构成所谓踩钢丝般的网络舆情漩涡，对警方而言会很容易非常被动。

    现场是一套中高档水平的两室一厅，第一感觉上，房间有种说不出的支离破碎感，比如家电都是不完整的，比如原来放置电视和音响的位置都空置着，虽然看上去是打扫过的，但凌乱的线还在，甚至拖曳的灰痕也还隐约可见。

    主卧的床上被褥是半打开的，仿佛主人刚刚从床上下来的样子，看着还比较新的婚纱照没有挂在墙上，而是被取下来堆在了墙边。次卧应该是个小女孩的房间，粉粉的，但东西基本清空了。厨房有点脏，但似乎不怎么做饭，有几瓣干瘪的蒜在窗下，旁边用过的大半块生姜都有点冒芽了。

    整个屋内状况比较吻合婚姻破裂不多久的状态，除了第一现场诡异的浴室，其他看不出与这个音乐剧或主演有什么关联性的地方。

    没有明显的破门痕迹，但门是虚掩的。尸体的状态基本没有动过，按照前夫的描述是因为实在太诡异，他只扒拉开了前妻面上厚厚的玫瑰花层，发现不对劲就赶紧报警了。

    按照现场状况，一时间好像很难说清是自杀还是他杀，尤其死因更需要慎重判断。

    “先带报案人回警局做笔录吧，”钟队踱步到阳台，探身往下看看，又远眺了数秒，“问一下法医室的同志，尸检报告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出来。从小区到这栋楼和这套房的沿途监控让队里的同志先过一下，等具体死亡时间确定后，按照这个时间段前后仔细看。这么多还新鲜的玫瑰花瓣不可能从天而降，怎么进到这套房里的，这个重点关注一下。”

    “收到！”小路很干练地立刻应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