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不大,但也不小。重点不在这,它似乎有些深层的构造。小岛的一侧有一个海蚀溶洞(管他是不是这么叫的,反正我就这么叫了),只在顶上和入口有光,深入越往里面越黑。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进去了,感叹于这个世界的荒诞之余,确实也被这些景观所吸引。偌大的洞穴更像是海妖的住处,发出一个音节,会有不同音调的回声传回来。
我尝试哼了几句唱诗班的歌,听着回音,如古老典韵的经文,在脑海里制成了细密的网,身体甚至不禁微微颤动,大脑震的发麻。
我有些短暂的失神,眼中浮上了点雾气,等从中抽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眼底的湿润。
我无奈的站着,想着这简直是海妖迷惑人的完美场所,甚至它们都不用唱歌,猎物就很容易被自己的回声影响的毫无方向。
我靠近一处崖壁,咸腥的海水味扑面而来,摸上去滑腻腻的,跟我以前捏过的章鱼触手有点类似。
它在微微跳动。
我新奇地瞪大眼睛。
一下又一下平稳又规律的跳动。从手心蔓延,一路延伸到我的心脏,正好与我的心跳错开,耳蜗里一下又一下不间断传来两种跳动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因兴奋而有些剧烈加快的跃动声,像是合奏。
我好像与它共感了。
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代又一代人鱼在这里繁衍生息,然后在这个类似溶洞的生物庇佑下安然生活。
一阵剧烈的震动后,亮起刺目的白光,我伸手遮住眼睛。待白光消散,我在石壁上看到了一个清瘦苍白的身影。
那是我自己。
我再次听到那几句歌词,在回还往复的声音中,看到自己下半身裹着海草,上半身裸露的奇怪衣服的自己在缓缓朝我靠近。
我突然注意到壁中我的头上的皮筋变成了海草,怪不得我的长发没有散。原来是那位海草王连皮筋都拿走换成海草了。
胡思乱想间,壁中的自己朝我靠得越来越近,然后我看到他轻轻伸手与我的右手相贴,晦暗的眼底蹦出烁目的繁星。
我们的心跳共频了。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响彻整个溶洞,每传到的地方变亮起一片星云,是深夜里的雷鸣,又如惊云无声的雷霆,最终又归于平静。
我放下手,又抬起,端详手心里的潮湿,再抬头看像溶洞,它已不再是一片黑暗。我看见许许多多的生物从水里浮上来,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误入领地的我自己。
我几乎是欣喜的叫了一声,我从没有见过这些美丽沉静的生物,我很高兴,我第一次这么高兴。
惊讶的是,他们对我没有什么防备,好像一开始他们就知道我不会伤害他们。这确实也是实话,我宁愿受伤害自己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我经常会跟别人保持距离也用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啧,我又开始了。
我有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比如现在。
我时常感觉自己是在向别人夸耀不幸,以此来博得别人的信任和关心,真是恶心。
惯常地打击下自己,我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摆出应对人际关系的标准微笑,像往常一样温和礼貌地朝浮出水面的人鱼们走去。
毫不犹豫地,我选择像那个类似海草王地位的人鱼靠近,一方面我确实对强者有种莫名其妙的征服欲,二是因为他确实长得好看,而且是个雄性。
我并不是对性别有所偏见,而是在面对女性时尊重会被我放在第一要位。这种情况下我很难产生激烈的情绪去交流,更不要说势均力敌的斗争和征服欲了。不可否认的是,同性之间更容易产生亲近,也更容易发生矛盾。当然有时我也在反思自己,这种“区别对待”的方式会不会对女性也是一种变相的不尊重,是不是加重了性别对立?
我一边想着一边朝岸边走去。
那只人鱼缓慢地向岸边移动,类似人手的蹼爪勾住岸边,半撑着身子浮在水面,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淡金色的长发大部分松散的梳在脑后,留下几缕散发挂在脸颊旁,还有几缕半搭在胸前,末尾浮在海面。
我在他面前站住,从上面俯视他,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主导欲压在我的眼里,我眨了两下眼睛,半跪下来。
我试探的从水中捞起他左胸前的长发,放在手里摩挲,其实跟人的头发没什么区别。
人鱼青绿色的细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从头上扯下海草,让头发散下来。
他微微睁大的眼睛,像我一样试探地伸出蹼爪。我感受到脸上被小心翼翼地贴上冰冷湿润的蹼爪,大拇指尖附近的黏膜碰到了我的嘴角,我把头的一部分重量放在他的手上,以示友善。
我专注的盯着他,在他同样专注的注视下,伸出舌头舔了下黏膜。然而我脑子里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想法,甚至还在想着口感是否与平日里吃的鹅爪相似。
他有些不知所措,细长的眼睛瞬间瞪圆,我没忍住笑的一声,在他手上抖。
他似乎更呆了,这让我拥有了极大的乐趣。
我摇了摇手中的头发,示意他看过去。
“啊。”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像是某种鲸类和鸟类叫声的混合。他有些惊奇的望向我手里,趁他不注意编好的细长麻花辫,然后轻轻用爪扒开我的手,抓起那根辫子研究。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趁他玩辫子的时候,用唇在他脸上贴了下。这要放以前,我连人与人之间的肢体动作都不太想要。不过这个世界这么荒诞,我的社交原则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存在了。
啧,好像变成流氓了,虽然对方看上去比我健壮且健康。
人鱼发出一声低吟,伸出蹼爪来围我。
我眼疾手快的抓住其中一只爪挑衅般的放在我左胸心脏处,然后用力一撑,顺势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看见他无法上岸后,低声说了句“再见”就按原路出了溶洞。
哎呀,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我高兴够了,大概记住了溶洞的位置,便去看看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