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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夏宫所属的建筑群,有大约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最开始它们只是王室出游时暂时下榻的地点,因此建筑风格不像其他宫殿那样华丽古典。后来随着时间的变迁、战火的洗礼,反而是那些耗费重金打造的宫殿一一损毁了,王室的地位也大不如前,到兰言曾祖父那一代,几乎已经失去了对国家的掌控权,人人皆知,帝国的最高权力机构是法师协会的“末庭”,王室更多地成为一种古老荣光的象征,再也无力去修缮维护那些华丽的住所。

    因此目前,王室还保有的私产之中,夏宫反而变成了最美丽的那颗“珍珠”。

    兰言的少女时代,就是在夏宫中度过的。

    她的母亲喜欢玫瑰,夏宫中也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玫瑰,由宫廷法师们负责施加定格魔法,让那些花儿保持在最娇嫩的盛开状态,日日都有好风景,到处都是玫瑰的馨香,兰言所有关于母亲、关于夏宫的梦,也总带着美丽的香气。

    然而如今,兰言跟着侍女匆匆路过花园时,既没有闻到香气,也没有见到那些穿着绿色制服忙忙碌碌的园艺师,花园枯萎着,侍女们脚步匆匆,面容冷肃,保持着绝对的安静。路过一个拐角时,兰言的斗篷被一根枯萎的枝丫扯住了,她顿住脚,轻轻拂开那条枝蔓,呼吸之间,褐色的枝条转绿,粉紫色的玫瑰花苞一个个地冒出枝头,盈盈盛开。云雀从她的斗篷底下钻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好奇地看着那些花。

    “殿下,”带路的侍女看见了这一幕,朝她深深弯下腰:“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兰言收回了手指:“母亲喜欢花。”

    “王后陛下已经很多年没有到花园里看看了,”侍女看着那些粉紫色如同钻石般璀璨的玫瑰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陛下已经不喜欢花了,何况是这样的......假花。”

    兰言垂下眼睛,感觉到手腕上的镣铐变得愈发沉重,她问:“母亲,真的要见我?”

    侍女避而不答,只是带路:“请跟我来。”

    兰言被带到了夏宫主建筑旁的一栋新式建筑中,何乐歌等在那里,见到她来了,脸上也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是对她鞠了一躬,带她去了洗漱间。

    兰言被一群侍女簇拥着,先是泡了个澡,然后是全身美容和按摩,化妆师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涂抹着的时候,华丽的礼服随着衣架一同被运了进来。她们把她的肤色均匀涂抹成了健康的白,乌黑的长发盘起。翠绿的宝石首饰,璀璨的王冠,镶嵌着宝石和珍珠的拖地礼服,漆黑的镣铐被手套和手镯完美遮盖......兰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穿越时空,又回到15年前。不同的是,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对一切都兴致勃勃,而如今镜子里的人苍白沉默,即使想要微笑,也很难挤出什么。

    化妆师最后给她涂了一点唇膏,镜子中的人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浪费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这些人始终没有要带她去见王后的意思,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何乐歌告诉她王后身体不适无法见她时,兰言仍然感觉身上沉甸甸,仿佛坠入泥沼之中,将要窒息而亡。

    “母亲的身体怎么样?”她克制住情绪,问。

    “不太好,”何乐歌摇了摇头:“刚出事的那几年,王后陛下整夜整夜不睡觉守在病房里,总梦见小殿下醒了,哭着找妈妈。”

    “熬了这么多年,再健康的身体也垮了。”

    “殿下,尽管我这么说很残忍。但是我请求您,求您暂时不要去见王后陛下,”何乐歌躬身道:“毕竟您好好地站在这里,长高了长大了,可是小殿下......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天,他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了。”

    兰言呆呆地听着,不知该作何反应。旁边的侍女急急忙忙递上一方丝帕,她才后知后觉地在脸上擦了擦。西北的风沙大,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泪腺被吹坏了,原来痛极了,也是有反应的。

    何乐歌耐心等她平复了心情,又让化妆师给她补了妆,终于道出邀请她来夏宫的理由。

    “到今年12月,您就满27岁了。”她传达王后陛下的旨意:“陛下说,延续王室的血脉,是您的责任和义务。今天这场午宴,是您踏入社交场的第一步,王后陛下精挑细选了一些优秀的年轻人,希望您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兰言灰色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仿佛理解这些词语有些费劲,不过最后她还是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侍女将一份名册捧了过来,兰言打开翻了翻。她久不在帝都,这些社交场合上的年轻人一个都不认识,只能从他们的姓氏中找到一些小时候的线索,再和照片上的成年男子联系起来。何乐歌要求她背会每一位客人的家室背景,以免到时候接不上话。

    “我们对外的说法,一直是您身体不好,跟随导师四处游历学习,最近才回到帝都。”何乐歌说道。

    兰言不开口,明白这只是自欺欺人。末庭拘役她十年之久,但凡有族人在法师协会身居高位的家族,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她的事迹。王室对外的说辞,仅能维持一张岌岌可危的面子罢了。唯一值得疑惑的,是这本名册中几个大贵族的姓氏赫然在列,既然知道她的情况,又为什么受邀赴约?

    毕竟兰言当时可是“冷血弑亲,极不可控”的重刑犯,如果不是苏格里教授极力斡旋,她是要被封闭五感,作为高危失控者流放进无边黑狱的。

    侍女奉上了茶和点心,兰言靠在窗边,慢慢地将那本名册翻完了。从窗边往外看,能看到夏宫主建筑的一角,飞檐上覆盖着金色的琉璃瓦,在湛蓝的天空下煞是好看。十几岁的时候,兰言很喜欢躺在草坪上,看这些造型独特的砖瓦,思绪飘得很远很远,想象几百年前的人的生活。

    人总是要在失去后,才能明白自由的可贵。兰言合上书本站起身,侍女又为她补了妆,前后检查妥当之后,一行人踏入宴客的前厅。

    虽是午餐,今日天气也好,但是厅内早已拉上了所有的窗帘,灯光打开,将地板照的光可鉴人。漆黑的长桌上餐具已摆放整齐,左右两侧的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三三两两举着杯子闲聊。见到兰言到来,所有人都起身围了过来,行了躬身礼。兰言点头致意,手腕翻转示意他们起身。接着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桌旁。靠她最近的年轻男子急忙为她拉开了凳子,兰言致谢后落座。

    看来公主不想进行过多的寒暄,众人面面相觑,只能随之落座,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帝国的公主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一些人私下交换着眼神,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开口的人。传闻中这位公主被末庭拘禁了十年,人生中最好的时光都在黑暗中度过。他们猜测中的兰言,或许苍白胆怯如一只惶惶的鹿,或许扭曲阴暗如一只复仇的蛇,但谁也没想到她看起来如此的安静平和,又如此的强大。

    是的,强大。她很高,走动之间,巨大的黑色裙摆拂过他们的衣袖,溢出的法力如同带电的小蛇,令每个人靠近的人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的黑发编成了辫子,高高地盘在脑后,那一定是很长的头发,柔顺而富有光泽,在灯光的照耀下时不时闪耀着深紫色的光——那同样是法力外溢的表现。

    这是一位高阶的法师,她的气场甚至超越了她的美貌,让人不敢直视那张苍白漂亮的脸孔。

    侍从上菜的轻微响动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坐在兰言右手边的棕发男士犹豫片刻,决心做第一个打破平静的人,站起身向她行礼:“殿下,不知道您是否还对我有印象?请容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贾法尔·格里芬,我们曾经是同学。”

    兰言转过头看他,把面前这个棕发卷毛、脸上带着些雀斑的瘦高个和小学时期那个矮胖的“皮球”贾法尔联系了起来,点头道:“我记得你。”

    贾法尔露出一个笑容,继续道:“听说您刚刚回到帝都,如果有什么想吃的、玩的,我可以做向导,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谢谢。”兰言回道。

    贾法尔落座,用眼神示意对面的好友,对方却把眼睛挪开了,显然对这场宴会很是不满,并不想出丑。没办法,想起母亲的嘱咐,贾法尔只好用手肘捅了捅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兄弟:“里奥,轮到你了。”

    里奥·戴维斯刚满20岁,也是被父母逼迫来参加这场相亲会的,他倒是不介意自己和公主之间7岁的年龄差,主要是作为戴维斯家的小儿子,上天给了他帅气的外表和显贵的家世,却没有给他挥洒哪怕一丁点高贵的天赋,遇到比自己强的法师,总是忍不住露怯。

    “殿下,日安。”里奥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戴维斯家的里奥,您可能没有......见过我,其实我,我小时候也经常来夏宫,我是说跟着我母亲一起拜访,拜访王后陛下。”

    坐在他旁边的陪他一起来的妹妹阿瑞娜·戴维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索性公主并没有介意或者说在意里奥讲了什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你好,里奥·戴维斯,我记住您了。”

    接下来,按照逆时针的顺序,长桌旁的男男女女都依次起身做了自我介绍。最后一个年轻男人就是坐在贾法尔·格里芬对面的人,有着罕见的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睛,他起身自我介绍说:“日安殿下,我来自北境,我叫曲衡,来这里做为期两年的交换生。”

    姓曲,兰言的注意力不由放在了他身上,这是北境的实际掌权者曲奕信的后裔。

    兰驰建立帝国时,将北境四个省全部划归曲恒管辖,曲恒也是帝国的将领中唯一一个被封了领地的公爵。曲家常年驻守北境,要时刻面对关外的异兽侵袭,族中子弟多战死,但也接连出了很多位高阶的法师。相比于兰氏摇摇欲坠的皇权,曲氏是北境真正的主人,威望极高。

    兰言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曲衡,他是这代北境侯曲奕信的独子,皇帝陛下过40岁生日的时候,他跟在母亲身后到夏宫觐见皇后。他比兰言大两岁,那时应该是7岁左右,当时皇后还让她喊过哥哥,印象中是一个羞涩的安静的小男孩。

    曲家的人出现在帝都,这不是一个好信号。曲奕信和皇帝陛下的关系很糟糕,光是兰言小时候听过的,皇帝陛下咒骂这位曲氏族长的次数绝不少于三次。“铁石心肠,又臭又硬!”“那个无礼的该死的自大狂!”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争执,无非是主弱臣强。皇帝无法驾驭末庭,需要从北境借势,但曲奕信并不想掺和进来。对北境而言,皇室和末庭互相牵制是最好的局面,皇室或者末庭中的一方但凡彻底胜利,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北境。

    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又派了他的独子来到帝都?

    兰言冷漠地想,总不会是因为皇室要胜了。

    安静地吃完了一顿午餐,她从夏宫回到了法师学院。帝都的秋天总是阴雨连绵,车子停在了法师学院的西侧大门,兰言下车的时候又下起了小雨,天边阴沉沉的,乌云弥漫了半片天空。

    九月是开学的季节,路上零零散散有些法师学院的学生们,兰言把斗篷的兜帽拉了上来,垂下眼睛看路。

    “学姐!”

    一双棕色的皮鞋出现在她视线里,甜美的女声随之响起:“我是新生,对路况不太熟悉,请问你知道图书馆在哪个方向吗?”

    云雀扑闪着翅膀从兰言怀中飞了起来,落在了兰言肩膀上,在细雨中梳理自己的羽毛。

    兰言脚步不停,绕过了那双鞋子加快脚步往前走。

    “学姐!”

    这次换了一双黑色的长靴,男声干净而清冽:“请问你知道体育馆在哪吗?”

    “学姐!”

    “学姐!”

    “学姐!”

    ......

    一双又一双鞋子出现在她视线里,兰言越走越快,几乎顷刻之间,广博塔就在眼前了。

    “兰言!”

    花园里的长凳上坐着一位长发女士,一身淡紫色的长裙,似乎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见到她来,忙站起身喊了一声。

    一瞬间,耳旁的杂音消失了,云雀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兰言迟疑地看着她,认出了这是儿时的好友:“菲奥娜·肯特。”

    “是我,终于见面了!”菲奥娜走上前来,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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