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10

    你被控制了一天,才得到自由。

    被你盯着,司鼎没有任何不满,解释道:“我知道你很心急,但作为医者,我无法放任你带着致命伤离开。”

    “是作为医者,还是作为高官?”你问了一句。

    “两者皆是。”她淡然道,“不过我已尽力缩短了术后观察时间,恢复期请多保重,若有不适及时联系丹鼎司。”

    “…谢谢大夫,再见。”

    门口,是府中被器重的下仆来迎接你,以谦恭的姿势搀扶着你,袖下的手却是握得过于紧了。

    “松开。”你说。

    “小姐莫摔着贵体。”

    你重重甩袖,将他们振开了。仅是这么一用力,竟又有些头晕眼花。而唯一清晰的视线中,能看到他们霎时警觉起来。

    你从鼻中叹出一口气,道:“我会自己走。”

    这是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路。你拿起玉兆,上面是错过的庭审结果。

    前任丹士长确实被加罪了,而那些共犯,则拘留起来一一审问,以辨真假。

    但舆论似乎比专业人员更快一步断案。哪怕网站会对这类话题有一定限制,还是能看到人们火热讨论。

    【长翎不是早就封笔了吗,怎么会和志洁有联系?】

    【当然是因为大作家早早地就当间谍了。实不相瞒,我也参加过托蝶幻境的最初研发,那时候志洁还是小透明,天天下班后拜访长翎,想来俩人就是拿文艺工作打掩护,背地里干些腌臜事。】

    【文艺工作能打什么掩护?他们就是想两手抓,一边找实验品,一边在作品里夹带私货教坏下一代,其心可诛啊。】

    【反正不管怎样,总算被地衡抓起来喽,乖乖踩缝纫机吧。虽然更希望他进幽囚狱吃寒天冰。】

    【只是嫌疑,还没坐实呢,你们至于这样咒人家吗。而且人品和作品应该分开来看,他的才华无罪。】

    【理中客是吧,你敢不敢对着被他害惨的养女说这话?】

    …

    都是些叽叽喳喳的骂战,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你自觉浪费了时间,有些木然地坐在空落落的房间里。

    前两天还没吃完的东西变质了,散发出微妙的气味,被仆人收拾。

    你等待他们丢了脏碗后,下一个动作是来拿你的玉兆。

    但他们没有这么做,没有预想中的严防死守。

    短暂的不可思议后,你像是重新获得生命,立刻拨打了一则通讯。

    过了几秒,玉兆接通,你省去多余的寒暄:“出事了,丹枫……”

    还没来得及陈述,就听他回:“我已知晓,莫要慌张。”

    “长翎被人污蔑了…”你顿了顿,问,“他是被人污蔑的,对吧?”

    片刻的缄默,但仅是这片刻,就让心下沉。

    “我会回来主持大局,亲自求证。”他说。

    “什么时候回来?”

    “待方壶大会结束,最早两日后。”

    “两日…您能再早些吗?”

    “龙尊会面并非小事,我若因这些事情离场,不仅使罗浮失信,也会叫人疑心我等一盘散沙。”

    “那这些事情…就是小事?”你喃喃道,“志洁眼睛没了,龙尊大人。他那天本来该在台上领奖。”

    “…我很惋惜。”

    你想反驳他,说不应该只是惋惜。可当你寻找佐证时,映入眼帘的热门话题,又让你停下了来。

    【新一代龙尊齐聚,是否代表着持明族会立下新方针?】

    【专家表示人造繁育为危言耸听,不会成为下一个药王秘传。】

    【对于朱明比赛结果造假一事,罗浮工匠大能亲自站队,表示第一实至名归。】

    …

    除了伪造的繁育碎片是否会影响大众,其他受害者或是嫌疑人的讨论贴子,热度正在慢慢下滑。

    人们一直很平静。至多发了几句愤慨唏嘘,又坐在茶几前,靠着太师椅,平静地做自己的事。

    丹士长的安慰之言犹在耳边:「仙舟千年历史中,像你这样的例子并不罕见。」

    “你的伤势如何?”

    丹枫的询问又将你拉扯回来。

    “我没事。”

    “之后会有人来检查,里面有我的人,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等事情结束了再回来。”

    “谢谢龙尊。”

    “…这两天天气很好,我记得你喜欢放风筝,可以让他们带你出去一起放。”

    “谢谢龙尊。”

    *

    “谢谢你们送我过来。”

    “你不用一直道谢啦,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龙尊派来的人对你笑笑,“十分钟够吗?这里的规矩比较严,不让待太久。”

    “够了,谢谢。”

    你没有留意他无奈一笑,径直走了进去。

    志洁被单独留置在一间室内。因着几分戴罪立功,比起关押,更像是疗养。

    垃圾桶里还扔着渗血的绷带,散发出浓重的药粉味。

    打开这扇门,就可以看见他靠在床上,睡觉或是发呆。

    你在心里告诉自己。先不要急着责备,也不要急着安慰,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握着门把的手拧开。

    一具绷紧的、挣扎的躯体赫然呈现在面前。柔韧的绸带紧箍着脖颈,脸颊缺氧泛紫,只有双手还本能地攀着丝绸。

    “你在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你飘忽的灵魂全都被惊得回体了,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给予他喘息的余地。好在丝绸顺滑,很快就能解开绳结。

    终于将人救下后,你斥道:“你的眼睛不是没了吗,你还能上吊?你到底想干什么?!”

    刚吼完,就看到他咳嗽着弯曲身体,作出婴儿般双手环抱自己的姿势,露出的皮肤上都是磕碰出来的淤青。

    “对不起,对不起…”他瑟缩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明明宁愿死掉的,可被他们用刑后我却害怕了,我说谎了,我害了你们…我明明是想感人地死去,可我却怕痛苦,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他越说越抖得厉害,眼泪从深深的眼眶里涌出。

    你想象过这种可能,也知道事实八九不离十。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你觉得荒诞,以至于过去的画面都被粉碎了。

    那些温馨的,一起在树下聊天,一起观看影片的,是谁?

    而这个在地上扭动,可怜落魄的人是谁?

    你动动手指,找回知觉后,拿起柜子里的镇定剂。

    没有情感,只是出于某种理性而蹲下身,抱住这个几乎疯掉的人。

    他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攥着你的衣服,“我错了,我不活了,我认罪,我愿意现在就死。反正我也没用了,我已经拿不了画笔了,我什么用都没有…”

    你强硬地将针管刺进他的皮肤,自暴自弃的话语逐渐偃旗息鼓,只剩干涸的泪痕。

    …

    “是我们的疏忽,害你受惊吓了。”女人有礼地说道,“也谢谢你临危不乱,救下了他。”

    她将印有家纹的昂贵手绢递过来,“你出汗了,擦擦吧。”

    你握住她的手腕,“审判长,我有一个请求。”

    她抬眼,掀起一簇尊贵的云白睫羽,“请说。”

    “我请求再审。志洁已经承认之前的证言都是假的,那么其他证据也有伪造的可能。”

    “镇定剂是你亲手注射的,你应该也知道,混乱状态下的话才更不可信。”

    “我会尽量收集证据,然后在庭审对峙中拆穿所有的漏洞。”

    你想要相信长翎。

    哪怕无法相信,也要亲自去确认。

    在那之前,你不允许旁的人先一步贬低他,辱骂他。

    听到你的保证,她却是笑了,一个依旧优雅但不那么和善的笑容。

    “你似乎在自己参与的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庭审中,拥有了作为代理人的自信。”

    “虽然很不忍心,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在那场案件中的应对和处理,完全是错误而任性的。”

    “你会赢,是因为我的孩子——景元,他愿意让着你,他觉得那样努力又伶俐的你很可爱。所以我也爱屋及乌,觉得你很好。”

    “但从一个专业地衡司职员的角度来看,你不是一个合格的代理人。孩子,庭审并不是辩论赛,你没有天赋。”

    “你目前给出的理由,不足以让我发起再审。”

    柔软而锋利的针,刺进了心里,搅动着自尊。

    你的心底升起一股戾气。

    景元。

    景元…

    景元!

    【作为朋友,你…他。】

    【但作为不同阶级的人,你…他。】

    什么?

    谁在说话…?

    那分明是你的声音,可如此难听刺耳,以至于你捂住耳朵。

    “孩子,你怎么了?”

    她意欲将手抽出,你陡然清醒过来,再度握紧她的手,恳求道:“请您怜悯,夫人。”

    “我正在调查,这正是我的职责。”她还是抽出了手,眼中是深重的怜爱与冷漠,“而职责之外的,恕我无法逾越。”

    手帕掉落在地,过了很久,你才后知后觉地捡起,“是我逾矩了…前面的话就当我没说,请让我探望一下父亲,好吗?”

    *

    长翎的待遇并不好,他被关押着,如同一个囚犯。

    他看起来很疲惫,却没有睡觉,只是在翻看着出于人道主义留下来的书。

    但在看到你来时,他还是露出了和往日无甚差别的微笑。

    他从栏杆缝隙中伸出手,摸了摸你的脑袋,“抱歉,事情发生地太突然,我没能去丹鼎司接你。”

    你顺从地让他摸了一会儿,然后问:“父亲,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我会想办法再审。”

    “那很难的,你不必这样。”

    “我会想办法,除非你真的有罪。”

    他静静地看着你。

    “说话,长翎。”你从缝隙里盯着他。

    他的手下移,抚过你的脸,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瘦了。”

    你的神情又阴沉几分。

    而他像是毫无所觉,视线仍是那般柔和,仿佛你还是那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小孩,温声细语道:“别担心,会好起来的,等到明天一切都会解决的。在那之前,不要忘了好好吃饭。”

    *

    明天来了。

    玉兆上躺着一条新闻,某一受害者的养父,嫌疑人之一,毒发身亡。

    经检测,毒素与两名受害者体内的为同一类型,且与解药混食多年,在今晨误食催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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