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爸爸,爸爸!”女主人在厨房里叫唤了几声,她端着托盘走进房间,将冒热气的水杯递给四个孩子,转向一旁的父亲,“真是的,听到了要回我呀,客人都很疲惫了,记得倒水给他们啊。”

    达兹纳的女儿不满数落他。

    韵朝长发的温和女人道谢,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着。

    打斗结束后卡卡西就用眼过度晕过去了。

    多亏有委托人大叔,不然几个矮巴巴的孩子也不知要拿这大高个怎么办。他们把银发上忍拖扛去达兹纳家里,委托人女儿给他铺好地铺,几个人手忙脚乱把卡卡西安顿好,经这么一番折腾骨头都要散架。

    韵感觉全身上下没一处舒畅,筋络像被拆开又重组,她向后活动了下手臂,背部明显的酸痛让她忍不住咧嘴。

    她目光飘忽,看见黑发少年一个人坐墙边喝水,途中像是被呛到了,闷咳了几声。

    彼时女主人替病号掖好被角要去给这些孩子和家人准备晚餐,樱跟了去打下手,精神最好的鸣人正与达兹纳大叔说着话。

    韵将杯子放回托盘,不动声色地朝他看了会儿,扭头拽过自己的背包打开。

    她走过去,大大方方在男孩身侧空余约一尺的地方坐下来。

    佐助没说话。

    女孩调整舒服坐姿,问:“真不打算搭理我?”

    “……”

    “一句都不行?”

    “……”

    “你在生气?为什么?”

    佐助抿着嘴绷着张苍白的脸不为所动。

    小姑娘把眉一皱,翻了个白眼。

    得,爱咋咋地。

    韵无语望天花板,两人以平静到诡异的氛围靠墙坐,半晌韵抬手就抛出个什么给他,后者下意识接了正着。

    他摊开手,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子躺在掌心,里面是几颗深色药丸。

    佐助疑惑地去瞅她,张张嘴刚要说话。

    “诶,别,不是不想睬我么。”

    被截断话头的少年哽了下,面无表情的脸隐隐有破裂迹象。

    她得意地笑,又正经起神色,继续道:“再不斩那一脚踩得蛮重。你呕血了,内脏肯定受伤,虽说不严重,但这会应该还痛着。”

    “喏,”她指尖朝佐助手上小瓶一点,“吃了会好快些。”

    佐助看她,眼睛里泼墨般晕染上一层微妙的情绪。他带了点恼地把手一推。

    韵掐着时机再次抢先打断他:“不乐意就扔了,别还给我。”

    她别过脸,奋力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不看都能想象男孩正瞪圆又大又黑的眸子死死盯她,因再三被堵而气结。

    小丫头只露给他一个马尾有些松垮的后脑勺,他知道瞪也无用功,垂下视线去看手中的瓶子。

    冰凉的小小的一段玻璃管被掌心温度捂热,佐助缓缓握起五指,攥着停了片刻。他想了想,没扔,最终揣进裤侧的兜中。

    他抬眼,被女孩歪过来放大的脑袋吓了一跳。

    先是头顶的发旋,斜垂下的长刘海和半掩其中的眉,再往下是黑色眼镜框及镜片后阖闭的眼睛。

    实际上韵坐的地方距他有一段空间,朝他那儿耷拉的脑袋靠得也不算近,发圈捆扎的长发尽数乖顺搭落肩头。

    她睡着了。

    少年讶于她倚着墙没几分钟功夫就能睡过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后发现小姑娘极长的睫毛实在引人注目。于平稳鼻息间轻轻颤动,纤细低垂的尾尖几乎扫到鼻梁上微微下滑的镜片——他不由认真思考要是韵把眼镜推回去,就肯定给戳上。

    他意识到女孩原已十分疲倦。

    佐助收回目光,坐在她旁边没动弹,只是仰头,后脑勺抵着墙开始闭眼养神。

    他久违的感到平静,正因这种身心的平静而能细数悬于墙上的时钟走动,听见门外委托人女儿和樱交替的走动及交谈声、烧开水的模糊气鸣,金发少年的大嗓门反成了一切的背景。

    “小韵,小韵?”

    突然传来樱发女孩逐渐拔高的呼喊,接着是走近的脚步声。

    “能帮忙把收好杯子的托盘递——啊。”樱差点迎面撞上站门口那儿的佐助,慌乱朝后退了半步,呆呆伸手接住他递来的水杯整齐摆放的盘子,红着脸嘀咕,“佐助君……?”

    离她极近眉目好看的少年向后撇了撇脸,用眼神示意她。樱偏开点身子望去,瞧见韵垂头靠墙竟是熟睡了,左手背软软搭在地板上。

    她连忙把要说的词句咽回化为“唔”的一声,却是端高盘子绕过佐助走进房间,抬脚去踹某个呱噪的狐狸盘腿而坐的膝盖。

    “安静一点,笨蛋鸣人,”樱凶巴巴警告,但刻意压低了声音,“别吵醒小韵!”

    鸣人正“哇呜”痛叫,闻言往韵那儿瞅,一紧张把舌头咬着了。他赶快捂住嘴阻止自己鬼哭狼嚎,疼到涨红了脸,睁大可怜兮兮的蓝眼睛,活像做错事的委屈孩子。

    樱被他这幅惨样子逗得忍俊不禁,跟过来的佐助直翻白眼,嘟哝了句“白痴吊车尾”。

    “你说什——”鸣人炸毛,可刚说一半就卡了声音,捂着嘴冲他挥舞拳头。

    佐助偏过脸当他不存在。

    “……”

    好气哦。

    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端盘子去厨房,打算找女主人要张毯子。

    ……

    最先发现不对头的是佐助。

    事实上他怀疑竹弦韵根本就不知道——的这种情况下,和这丫头整学期都是前后桌。

    书本内容他早倒背如流,课堂上思绪一路小跑,不受控制地摆前面座位那儿遛了会儿。

    前面桌子板凳空荡荡。

    竹弦韵从昨天开始就没来过学校了。

    不是正儿八经的事假病假,而是正儿八经的在线逃学。

    她逃课是隔三差五,佐助前头没人也是家常便饭,以至他都要从中摸出规律来。她向来不连续逃,极少一整天不在,出去也是串通鸣人那伙。

    现如今,连续两天,一个人。

    不对劲。

    老师宣布下课的字音还没落实完,教室后面就炸锅似的,鸣人差一步跑出门,被伊鲁卡揪住后领逮回来问话。

    “我问你鸣人,竹弦韵人呢?”

    “我不知道啊伊鲁卡老师,”男孩张口就答,怕不相信又补了句,“我真不知道,我还想找她去呢!”

    “那你在哪里看见她过没?”

    “有,昨个放学街上碰着阿韵了,但她走的又急又赶,都没听见我喊她。”鸣人咂咂嘴,模样有点委屈。

    伊鲁卡皱起眉毛,往鸣人肩上一拍算是放生,离开时不忘警告他别惹事捣乱,匆匆走出门很像要家访的节奏。

    佐助托着脑袋走神,铅笔捏手里,一条歪歪扭扭的黑线横在摊开的作业本上。

    他也遇到了那丫头,昨天下午。

    入秋天晚的越来越早,佐助为快些回家抄小路走了学校后门,他想回去喝母亲做的红豆年糕汤,又热又甜,主要哥哥喜欢。

    黄昏的天际一片赤色,学校后头有段围墙塌了没修,砖堆得只够七岁孩童那样高。他就在夕阳笼罩的矮墙上,瞧见了竹弦韵。

    她的坐姿一言难尽,屁股墩放那儿,两只脚也踩那儿,膝盖岔开,双手按在脚间。

    小姑娘正看风景,也可能只是发呆,灰扑扑的外套丢旁边。

    察觉到动静,她顶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望过来,无表情的脸挂彩,嘴角多了枚青紫的斑,左颊包块纱布。

    那是种佐助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淡漠,直视而来的眼仿若傍晚无波的海。

    模棱的神态停留了会儿,她看清来人后弯了弯唇。

    她说:“下午好。”

    当时男孩有些愣,他脑子里只冒出两句话。

    一是她打架了,二是她怎么在这儿。

    窗外光线暗沉,风鼓动帘子,笔记本页角飞扬,纸张晕出深浅不一的水点。

    下雨了。

    他起身去关窗户,抽屉里有母亲叮嘱拿上的伞,他并不担心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雨不算大却足够缠绵,直至放学也未停。佐助随意张望了下,尽管知道哥哥不会来,没找着那熟悉的身影仍让他感觉失落。

    过于年轻的孩子因兄长任务繁琐疏忽了陪伴而心生不满,又虑他不露声色的疲累和心事重重而情愿如此。

    本该暄红的夕阳被乌云掩埋,佐助仰头,有水滴落在他伞下露出的一点点鼻尖上。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不知不觉绕过教学楼往后走,已经可以瞧见那岌岌可危的矮墙。

    他鬼使神差沿了之前的小路走。

    校园里十分安静,学生应该都走得差不多,雨水滴滴答答打到树木草叶、泥砖瓦墙、楼板窗台。

    “喵——”

    他猛的抬眼。

    接连好几声,断续不清的叫唤与雨声混杂耳畔,他尝试寻找源头。

    目光来来回回,最终锁定楼背面的池子。

    水槽延伸,最里面瓷砖挡住的一小块儿,如果他判断没错,声音就是从那片阴影里发出的。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

    “喵呜——喵——”

    “嘘,嘘,好啦,要省下力气吃奶。”

    女孩身子压的很低,整个人蹲在很难找到的一方死角,青色雨伞被她用臂弯夹着盖在头顶。她怀里团着一团深色布料——佐助艰难地分辨出那是她的外套,而上面,蜷缩着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

    一只幼猫。

    女孩正拿天知道怎么得到的奶嘴瓶,去喂膝上的猫崽。她脚边有个破旧纸箱。

    她语调温柔,动作也温柔。尽管这副模样和平时对比显得令人大跌眼镜,佐助却意外不觉违和。

    他悄悄站在小姑娘一旁。

    竹弦韵。

    他无声念叨了遍女孩的名字。

    而那丫头真的就像感应到了般,蓦地转过头,看见身边冷不丁站着个人,吓了大跳。若不是手护的严实,怀内小猫都要滑出去。

    “佐助?!”

    佐助扬了下眉,女孩脱口而出就是他的名,姓和“君”都不带的。

    她惊讶后很快恢复正常,重新把奶嘴塞回嗷嗷待哺的小猫口中。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佐助回道。

    男孩仰着小脸,眼睛却未离开她喂猫的动作。

    那只羸弱睁不开眼的幼猫急切吮吸甜热的羊乳,韵怕呛着它肺部,把瓶子往后捎了捎。猫发出呜咽,试图追过去,却歪歪扭扭站不起身。

    佐助才发现它后腿不自然地拖曳,捆了一圈厚厚的绷带。

    “它差不多有一个月了,”韵抚摸猫的背脊以缓解它的不安,“昨天我在垃圾堆捡到的。”

    啊。

    佐助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继续说:“我看到的时候,它被三五个混小子堵墙角,腿摔折了,拉了好长的声叫。”

    女孩一直埋头,像自言自语那样跟他说话。她用外套包裹小猫脏兮兮结成块的乌黑皮毛,又揪袖子抹它口鼻漏出的奶水。

    雨伞、胸腹和臂弯,孩子瘦薄的柔软的鲜活躯体,环绕作动物弃崽温暖的襁褓。

    所以她脸上的伤——

    佐助看向她刘海后一点侧脸。雨水汇成一缕一缕,延伞骨形状滴落,偶尔被风衔离轨迹,慢慢打湿她肩膀的衣料。

    青绿伞沿下,女孩长短不一的碎发纠缠至耳前,被勾了发丝进腮颊旧纱布的翘边处。

    所以她打架,是为了救它。

    韵突然抬首,跟他视线撞个正着。

    两人干瞪眼,女孩小幅度偏了下头,有点困惑有点尴尬,而后低下脑袋,恍然大悟。

    她问:“你要试试么?喂它。”

    ?…好像误解了什么。

    于是那只幼猫连外套被抱到他的膝上。双腿压实重量和活物的温度,佐助对怀中过于脆弱的生命一时无措,分外小心地托举它不断发颤的身躯。

    陌生气息让猫崽紧张叫唤起来,蠕动无力的四肢胡乱拱蹭,惊得韵歪过身。

    两双手着急忙慌地拢住它。

    “要撑着它脑袋,这样。喝不到的话就轻轻挤压一下瓶子……”竹弦韵很仔细很耐心地指导,手把手教他用腕部上方的手掌去托猫的头颅。

    “慢点,不能多,喂一会歇一会,呛进肺管就危险了……”

    雨淅淅沥沥。

    青绿的伞和天蓝的伞抵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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